秦怡与林清儿起得比他更早,寅时三刻便已静守在灯下,细心为他收拾行囊。
包袱里,换洗衣物被叠得方方正正,严丝合缝,御寒的棉袍置于最上层,边角处精心绣着几枝暗纹寒梅,花瓣仿佛在静谧中微微颤动,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凛冽之气。
“家主,这是清早特意为你熬煮的姜茶,你趁热喝了暖暖身子。”林清儿端着青瓷碗,见林元正神色憔悴,不禁垂眸轻声劝道,声音温柔而关切,“家主你昨夜几乎未曾合眼,路途之上若得空闲,还务必歇一歇才好。”
林元正微微点头,接过青瓷碗,仰头将姜茶一饮而尽。姜茶那带着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流淌至腹中,驱散了几分晨起侵入骨髓的寒意,让他原本有些混沌的头脑也清醒了些许。
他把空碗递还给林清儿,目光扫过案上叠放整齐的行囊,对秦怡说道:“无需准备得太过繁杂,还是精简些为妙,以免行军时成为累赘,影响行程。”
秦怡抬手将耳边一缕碎发轻轻拢到耳后,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地回应道:“上回是押送辎重军备,沿途相对轻松,途经城镇时添置物品也较为便利。但此次乃是出征,诸多情况难以预料,多做些准备总归更为稳妥。你瞧这棉袍,特意选用了厚实的棉絮,夜间宿营之时,定能暖和不少,还有这些换洗衣物,皆是挑选的耐穿耐磨的料子,行军途中难免会有磕磕绊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林元正微微一怔,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所言似乎句句在理,可又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然而此刻诸事繁杂,千头万绪亟待处理,他实在无暇去细细琢磨,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任由她们继续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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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城东永嘉坊,林家茶叶铺后院。
穿过后堂的棉帘,映入眼帘的是小院里积着的一层薄雪,泛着清冷的光。墙角空荡荡的,仅留半圈矮石围出的痕迹,不难想象春夏之时这里繁花似锦的热闹景象,此刻却只剩光秃秃的泥土覆着白雪,在这寒冬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孤寂冷清。
廊下的竹椅蒙着一层白霜,好似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纱,石桌上干干净净,平日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茶具,此刻都已被收进屋内,只留下几道淡淡的茶渍。
午时,林康正在后院踱步沉思,忽见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轻盈地落在廊下竹架上。他急忙快步上前,解下信鸽脚爪上的油纸卷,展开一看,是上洛传来的信。墨迹仿佛凝着室外的寒气,却依旧字字清晰分明:“刘至,业已出行!”
短短六个字,林康却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将纸条紧紧捏在掌心,转身走进厢房,独自在房中枯坐了良久,指尖传来的凉意,竟仿佛比窗外肆虐的风雪还要深重几分。
他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窗棂上,思绪却早已飘向远方,心中暗自揣度着家主此番出征的吉凶祸福,不知前路将会遭遇何种艰难险阻。
东侧厢房的窗纸糊得严严实实,门缝中透出些许暖光,混合着清苦的茶香悠悠飘出,在这冷冽的空气里缓缓散开,为厢房增添了几分凝重与宁寂的氛围。那茶香丝丝缕缕,萦绕在空气中,仿佛也带着淡淡的忧虑……
不多时,林家在长安城里的管事掌事们纷纷闻风赶来,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进入厢房。众人见林康神色凝重地坐在那里,皆不敢率先开口,只是垂手恭立在一旁,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林康缓缓环顾一圈众人,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严肃凝重地说道:“家主已然亲征幽州,接下来我等身处长安,行事必须更加谨慎小心。尤其是朝廷那边的消息,更要时刻留意关注,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一边说着,指尖一边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继续说道:“诸位务必各司其职,全力稳住局面,绝不能让家主在前方征战时分心担忧。对了,此前朝廷招募皇商一事,你们筹备得如何了?”
话音落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显然此事在他心头已积压了不少时日,此刻提及,语气中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凝重急切的意味。
站在最前面的管事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躬身回话:“回康管事,已按照你的吩咐备齐了文书,如今只等户部那边最后的章程下达……只是这皇商甄选竞争激烈异常,户部定会慎重权衡考量。”
“切记,林家只应承那琉璃皇商的差事,其余的一概不可参与。”林康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又着重补充道,“记得派人去跟卢家、王家知会一声,这琉璃营生先前本就与他们两家合营,切不可因这事破坏了彼此的交情。”
他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见众人皆垂首应下,这才放缓了些语气:“此事我便不出面了,你们前去洽谈时,回话要拿捏好分寸,既要清晰表明林家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