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依旧在耳边如炸雷般响个不停,可他望着四处奔逃的残兵,突然觉得手中的剑仿佛重逾千斤,难以挥动。
他余光瞥见两侧街巷已被敌军牢牢堵住,身后亲兵倒下的越来越多。他喉头一阵发腥,猛地咬碎牙根,深知再撑下去不过是白白送命。
“撤!”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嘶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仓皇,“随我从东侧水门突围!”
说罢,他调转马头,竟顾不上那些跪地求饶的残兵,挥剑奋力劈开一条血路,朝着城东方向疯狂冲去。
他花白的胡须被夜风吹得高高扬起,沾着的血珠甩落在身后,那柄方才还誓要御敌的长剑,此刻却只用来劈开挡路的己方溃兵。
亲兵们先是一愣,随即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嘶吼着调转马头,紧紧跟上他的背影。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被抛远,冯盎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催着马往水门方向狂奔,甲胄碰撞的声响里,全是他们逃出生天的急切……
此处的异样徐世绩早已敏锐地注意到,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队人马朝东侧水门突围,从身形动作来看,不似寻常溃兵。只是此时两军厮杀正酣,他被紧紧缠斗在瓮城中央,与水门尚有半里之遥,麾下将士又需分兵控制混乱的局面,纵是有心追击,却实在来不及抽调人手。
他望着那队人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眉头紧紧蹙起,却也只能暂且按下心思,扬声喝道:“扫清残敌,守住各门!”说着,手中长剑一挥,精准地刺入一名顽抗者的肩胛。眼下破城才是当务之急,那些漏网之鱼,日后再追也不迟。
鏖战大半个时辰,夜愈发深沉。原本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天空,渐渐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剩下城中断壁残垣间的余烬还在噼啪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喊杀声已变得稀疏许多,只剩下零星的兵刃碰撞声与伤兵痛苦的呻吟声在街巷间回荡。
徐世绩勒马立于城中央的鼓楼之下,缓缓抬头望着墨染般的夜空,披风上的血渍已凝结成暗红的硬块,宛如黑夜中绽放的诡异花朵。
周遭的混乱渐渐平息,麾下将士正逐街清剿残敌,偶尔有被捆着的降兵被推过,个个皆是垂头丧气,满脸的绝望与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