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黑雪落鹰旗,帐门前的青穹神教神冕大祭司,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收兵回来的金昙度,用一块云布,慢慢擦净脸上的血污:“他怎敢找您?”
“贪妄之辈,不会止步...
我立于尸舟之巅,风从八十八根天柱间穿行而过,如远古战鼓的余音。脚下是摩云城沸腾的血海,妖族的怒吼与哭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潮汐。我听见老猿甲征的脚步踏在石阶上,混铁棍拖地的声音像一道裂痕划开岁月。他身后跟着一群猿妖,有稚子牵母衣角,有老者拄杖而行,皆披甲执兵,面无惧色。
“你们去哪?”我问。
“送死。”猿甲征咧嘴一笑,牙缝里还沾着昨日的酒渍,“还能去哪?”
我没有再拦。拦不住的。这世上最锋利的东西从来不是刀剑,而是明知必死仍向前的那股劲头。就像荆国炎当年在边荒一人独战三魔将,浑身是血却笑出声来;就像宫希晏以命换时序,最后一刻还在喊“快走”。如今轮到妖族了。
封神台的金光已化作穹顶华盖,蝉惊梦的声音穿透虚空:“凡为种族存亡而战死者,魂不散,祀不断!纵使天地倾覆,余亦以残魂祭之!”话音落处,无数妖族仰天长啸,那是血脉深处被唤醒的古老誓约。
我闭目凝神,感知战场全局。
愁龙渡方向,张扶与御妖军已稳住阵脚,燧明微光正缓缓渗入文明盆地。太姬凤洲之外,匡命所率中央旅军如铁流推进,晋王应江鸿亲执帅旗,花海漫天中杀意凛然。玉京山一脉则由许玄元统御,庄简、薛临二将压阵,道兵肃列,杀气冲霄。七甲新军虽未经历大战,但士气如虹,显然已被“荡平妖界”的宏愿点燃。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杀机藏在更深处??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调度背后,在每一支军队行进的间隙里,在联军主将们不经意交换的眼神中。
鹿西鸣没有说错。她那一声“急报”虽为虚言,却暴露了最关键的破绽:陆执调动的兵力,远远不够。
若真要荡平妖界,所需之力何止百万?现世八霸国倾巢而出尚且勉强,何况仅凭一支偏师?更何况,太姬凤洲经营数千年,墙高城厚,元力深埋地脉,岂是一朝一夕可破?
除非……他们本就不打算真的攻下。
除非,这只是一场诱饵。
我猛然睁开眼,望向神霄战场深处。那里,蛛懿的傀线天罗仍在缠绕,钟离静立如渊,唐宪歧的南天师军与麒观应的古皇城军对峙胶着。而在这一切之上,是夏岚艺与姬玉珉的对决??那一枪点朱,尚未落下。
“原来如此。”我喃喃道。
这不是一场征服之战,而是一场献祭之局。
姬玉珉根本不在乎能否拿下妖界。他在乎的是,能否逼出妖族最后的底牌,能否让整个联军陷入疯狂,能否借这场战争,将所有异族的力量彻底耗尽!
所以他只派七甲新军,所以他放任匡命等人高歌猛进,所以他任由“荡平妖界”的口号传遍诸天。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消息一出,妖族必倾尽全力反扑;而其他霸国,为了争夺战功,也必将蜂拥而至。
届时,神霄战场将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一切超脱者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杀招,早已悄然酝酿。
我抬头看向宇宙裂隙的方向。那里,帝陆执与唐宪岐仍在纠缠,八尊绝巅神意绞缠如锁。可就在这纷乱之中,一道极细微的波动正悄然扩散??那是【载墨】的气息,是墨绿麒麟如意的低语。
它不在战斗,而在书写。
书写一道跨越时空的诏令,一道只有超脱者才能感知的秘约。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浑身发冷。
《吴天低下末劫之盟》限制的是异族超脱同归于尽的手段,但它从未禁止人族主动掀起灭族之战。只要不触及“现世崩溃”的底线,一切皆可为之。
而姬玉珉要做的,正是踩在这条红线边缘??以妖族为祭品,完成他对霸权的最终加冕。
“好狠的棋。”我说。
身边无人回应。只有风穿过尸舟的桅杆,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道神念降临。
“肇甲。”是玄弼的声音。
“末将在。”
“中央月门仍未失守。但景国主力已被困于花海剑阵,蛛懿正在收网。你即刻前往支援,务必确保占寿珉不死。”
我心头一震:“为何要保他?”
“因为他是钥匙。”玄弼语气沉重,“开启‘白碑折,观河台沉’的关键。”
我默然。白碑折,观河台沉??那是预言中的大劫,是玉京道德崩塌的象征。若此二者当真应验,则道门威严尽丧,人族秩序将迎来前所未有之动荡。
而姬玉珉,正站在风暴中心。
“我明白了。”我说,“但我不能去。”
“为何?”
“因为我看到了更大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