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将军还在笑，但是屋里早就安静下来。
渐渐地，他的笑声也愈来愈低。
“你们有事瞒我？”
无虞无恙姐弟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
“哪有的事？”
贺老将军虎目一睁，目光如炬。
贺无恙连忙去看姐姐。
贺无虞也心虚，她知道自家祖父的性子，虽然犹豫，还是没敢继续欺瞒：“祖父，您的腿……保不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贺老将军没有惊讶或是伤心，反而大笑出声。
“祖父？”
“完了，祖父疯了，完了完了！”
贺老将军含笑拍了把孙子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就算您乐观也不该笑啊？”
“呵呵，为什么不该笑？敌人费尽心思要我性命，但我只用一双腿就抵过一场死劫，难道不该庆幸？难道不该笑？”
“可是，您以后就上不了战场了……”
贺老将军很惊讶：“我都七老八十了，还要我上战场？”
贺无虞：……
这句话一说出来，贺无虞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不过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就怕祖父因为双腿一蹶不振，如今这样再好不过了。
贺无恙挤开姐姐：“祖父！跟我回京城吧！皇上说了，让您回京城休养，他给您准备了一个山清水秀的院子，可以钓鱼还可以种菜，您要是喜欢热闹，也可以去元秀书院教孩子们读兵书。”
“好，我跟你回京。”
“您先别急着拒绝……啊？您答应了？”
贺无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抓了抓头发，疑惑地去看贺无虞。
贺无虞拧眉。
祖父的状态不正常。
但是他在竭力隐藏这点。
贺无虞张了张嘴，想询问，但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他既然都在竭力维护这份平静和体面了，那她真有必要去撕碎这一切吗？
贺老将军淡然道：“无虞已经长大了，早就能独当一面，贺家军交到你手里，祖父再放心不过。”
“那待祖父好了，便和无虞回京吧？”
贺老将军含笑点头。
“我去给您端药。”
贺无虞起身，顺带还拉着贺无恙一起离开。
替贺老将军关上门后，贺无虞停下脚步，倚靠在门边一侧。
贺无恙和她一起，站在门的另一边。
片刻的安静之后，屋里竟然传来一阵哭声。
但贺老将军也就哭了这一次，后来，至少在人前，他永远是从容豁达的。
康复的过程很顺利，意外出现在贺无虞被贺老将军赶回军营的那一天。
在半路上，她竟然来找她的郑骄撞见了。
“骄骄？你不是应该在军营吗？”
“元嘉加急送来密信，让我在你回营那日接你。”
郑骄知道，郑珣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在听到贺无虞即将回营的消息，她当即就带着一队人马来迎接。
贺无虞蹙眉：“那现在的营地……”
“放心，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布置。”
贺无虞点头。
“殿下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元嘉并未明说，但是这个时候让我来接你，无非就是有人要对你下手。”
至于下手的人那也好猜，除了齐永霁还能有谁？
贺无虞勒紧缰绳：“可有派人去附近搜查？”
“自然。”
“你觉得他们会来几个人？”
“不超过三个，但肯定个个都是高手。”
辽州防卫森严，也就只有少部分的高手才能不引起注意地潜入。
贺无虞当即就有了想法：“尚在可控范围内，不如我把他们引出来……”
“元嘉说了，不行。”
“你哄我吧？殿下见都不曾见过我，如何能预判我的言行？”
“我说过元嘉能掐会算，可不是在哄你，她说了，不许你去冒险。”
贺无虞嘀咕：“要上阵打仗的人，怎么能惧怕危险？”
“真打起来了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元嘉预测了五处刺客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已经派人去寻找。”
贺无虞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郑骄轻哼：“不信？”
“信啊，不信谁都不敢不信你，那我这次可就等着了？”
“把心放肚子里。”
既不急着回营，两人便放慢速度，控着马儿并排而行。
“骄骄，我还没跟你说一声谢谢。”
贺无虞侧头，目光如此时此刻的时节，春风化雨，白雪消融。
郑骄回望她：“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又无法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