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我兄弟便是蒙古人了!”
武敦儒声音嘹亮,带着一丝狠意,目光扫向武修文,似在提醒:再犹豫下去,就没命了。
阔端这才面色稍缓,仰头大笑,挥手示意退兵。
“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哥哥,倒是比弟弟通透得多。”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武敦儒将珠宝收起,又看向武修文,冷笑不语。
两人正要退下,走至帐门口,武修文忽然看见守门的两名亲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脚下已悄然错步,双手搭在刀柄上。
那一刻,直觉如针扎心头。他陡然醒悟:那袋珠宝根本不是赏赐,而是一道试探——拿了离开,就死。
武修文脸色一变,猛地一把将珠宝袋从兄长怀中夺下,反手掷回阔端脚下,砸得珠宝四散,血污四溅。
“大汗!”他抱拳高声道:
“我等既然投效蒙古,自不是为了区区钱财而来。”
“这点钱算不得什么,我们兄弟若是贪财之辈,怎会舍命离城而来?再说了我们既然已经离开了杨王府,已经没了庇护,拿了这钱财,又怎么保得住小命。”
“我只求大汗能给我等一个活路,留我兄弟军中任职,尽忠大汗麾下!”
阔端大笑不止,眸光闪烁:
“……果然有趣。”
他坐回座椅,一拍案几,大声宣布:
“那好!既如此——你们兄弟,从今日起,便是我蒙古军中随军军师!”
众将闻言,面色各异,不少人眉头紧皱。
而阔端却冷笑着,喝下酒后,语气忽然陡然一沉:
“不过……你们二人,可知道——若你们真敢拿了那袋子转身离去,我便会当场下令将你们斩首示众。”
武敦儒这才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冷汗湿透脊背。
原来这一切,从他们踏入军帐起,就已经是一场又一场的连环试探。
中都洛阳,虽早已不复当年都城气象,却在韩言直的治理下日渐兴盛。城中街巷重修,市井复苏,原本沉寂多年的坊间如今又传来孩童嬉戏的欢笑声与沿街商贩的吆喝声。
自与公孙绿萼成婚后,韩言直便将她与其母裘千尺一同安置于洛阳留守府中。府第原本寂寥冷清,如今却多了几分人气。绿萼每日晨起抚琴,暮时于庭中散步,虽未曾言语,却总能带起一缕轻柔气息,宛如一抹春水。而裘千尺虽久居谷中,性子狠厉,然对女儿极为珍惜,初来时多有不适,近来却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在府内闭门不出,似是另有所思。
婚礼办得太过仓促,这始终是韩言直心头的一个遗憾。他原想与杨过把盏言欢,共叙旧情,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也好。但他也明白,杨过远在长安,那边蒙古人兵锋正盛,哪有闲心来喝这顿喜酒。
可真正令他烦闷的,却不是外敌当头,而是城中的内患——那些世家大族。
起初,他满怀热忱,一心想复制杨过在长安的经验:重建城防、重整法度、发展民生。杨过曾对他说过:“不是复国,是复民。只要百姓活得像人,国自不会亡。”这句话他记在了心里。
长安就是这样一个样本。那是杨过一砖一瓦亲手搭建的城池,不但从制度上完全脱离了腐朽的宋制,连官僚的选任、赋税的分配,都是另行设计。百姓在长安是人,是主人,而非被盘剥的奴。
可汴梁却不一样。那里的重建由赵宋宗亲主持,外表虽是新城,内里却是旧制复生。世家大族早已提前布局,药材、铁器、粮市、布坊……无一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就连米线这种街头小食,也被赵氏宗亲强行挂上了族徽,只允许从他们家进货,否则就砸店封门。
韩言直知道,再这样下去,汴梁只会成为另一个北宋——重走亡国老路。
而今,这样的局面正在洛阳悄然滋长。
今日一早,他在堂上,刚刚拒绝了一位来自宗室的使者。那人唇红齿白,言辞谦和,却语中带刃。来意再明显不过——要整编洛阳的饮食行业,以客栈为引,扩至酒肆、面坊,乃至茶楼杂货。归于他们“赵氏经略司”统管,不从者,便以扰乱市道之名下狱封铺。
“连米线都要从你们家进货才准开门?”韩言直当时语气平淡,目光却冷得似要穿透人的骨髓。
对方一笑,作揖不语,只回了一句:“韩留守可也姓韩。”
韩言直当场拍案,冷声道:“姓韩又如何?韩世忠当年横刀立马,可不是靠给你们赵家人卖面条挣来的。”
那使者面色一变,却仍强作笑颜,拂袖而退。
厅外残雪未融,韩言直独立台阶之上,望着巷口远去的马车轮辙,沉默良久。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世家如瘟疫,一旦沾上便会迅速蔓延。他若不先下手斩断其爪牙,怕是这洛阳,也保不住了。
他缓缓回首,望向府内一角,那是绿萼和她母亲住的厢房。那盏早晨未熄的灯还亮着,透出淡淡橘黄的温光,仿佛提醒他——再难的路,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