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穿越到了一个古代,而是一个高度“异化”的战国世界。
而这种武器,正如嬴政所说,造价昂贵、普及困难,所以尚未成为战场主流,但对贵族来说,它的意义已经不再是战争武器,而是地位与血统的象征。
想到这,秦清眼皮一跳,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接话:
“我父亲向来守旧,说这东西不过是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打仗还得靠步阵和重甲冲锋。这枪嘛,贵族装饰罢了,我也只是私下好奇研究,从没真正用过。”
说着,他还故意露出一丝局促的苦笑,演得极为自然。
嬴政闻言,果然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不少:“我们父亲那一代人,大抵都是这般。看不起新器,看重人力。但我不同。”
嬴政声音沉了几分,似在喃喃自语:“我以为,这东西若能普及,代替弓弩,终将改写战场。”
“可惜造得太难,若非我从母亲留下的库藏中翻出这把枪,只怕你我今夜便留在了赵地。”
秦清默然点头,却没回话,目光却不由落在嬴政胸口那片逐渐扩散的血迹上。
“你能撑得住吗?”他压低声音,“等上了秦地,找个大夫……”
嬴政没说话,只是咬牙,从包里撕下一条干净布条,熟练地缠住伤口,又随手将那把枪递给了秦清。
“我用不了了。”“下面的路,得靠你护着我。”
嬴政停了一下,语气坚定:“这枪我教你怎么用,我们身死患难,我信得过你。”
秦清接过枪,冷冷的金属贴上手掌,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还重些。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嬴政不是没准备,只是直到此刻,才真正将一部分命,压到了他这个外人身上。
傍晚时分,夕阳沉落,江面洇出一层血红色的波光。
渡船终于缓缓靠岸,船板搁在泥岸上的那一刻,秦清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们已踏入秦地。这里是边境偏僻小镇,临水而建,街巷虽旧,尚算安稳。赵兵的追杀不可能再延伸至此,至少暂时不会。
秦清回头看了眼靠坐在船尾的嬴政——他脸色苍白,嘴唇失血,额角沁出一层冷汗,胸口的衣襟早已被血浸透了两重,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秦清不敢再拖,当即掏出几两银子塞给船家,语气沉稳:“找大夫,越快越好。不能出差错。”
船家被这一路惊得魂飞魄散,早就不敢怠慢,接了银子拔腿就跑。
约莫一炷香后,大夫便被带来了,是镇子里一户人家的草药郎中,年纪不大,眼神却机敏,知道是贵人受伤也不敢多问,直接在船家家中动手处理。
医术虽不高明,但好在有秦清在旁指点——他虽非专业医者,却有穿越前对现代枪伤处理的认知,一步步指导如何切开、如何取弹、如何止血。大夫虽起初犹豫,但在他清晰准确的判断下,也逐渐服从照办。
弹头终于被取出,是一枚微变形的金属弹丸,沾着深血从嬴政胸口被拉出,落入盘中,砸得瓷盘轻响。
嬴政只是皱了皱眉,没吭一声。
止血时嬴政却开始发起烧来,伤口虽处理妥当,但这个时代毕竟没有消炎药,伤口感染也是大麻烦。
嬴政脸上没了平日的沉稳,只剩下一种压着的倔强与勉力支撑。
“大哥……”胡土豆在一旁低声喊了一句,抱着秦清的胳膊,眼圈红了。她一路见惯了风雨,却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因为伤重到连说话都艰难。
嬴政看着秦清,声音带着干涩的沙哑:“不要停下。”
“继续往咸阳……去。”
“到了那里我们才真正的安全”
秦清低声应下,没再犹豫。
当晚,秦清在镇中雇了一辆不显眼的旧马车,又找来些干净的被褥和草药,将嬴政安置妥当。车后坐他与嬴政,前座由胡土豆与车夫同坐。出发时天已全黑,星子密布,夜风吹得草动虫鸣。
车轮吱呀滚过官道,山川掠影退后,秦清一手握着披风,一手按在枪械包上,指节从未放松。
这一路上,胡土豆本是极爱看新鲜事物的孩子,但她看得出嬴政情况不好,也识趣得很,没吵没闹。她只是悄悄拿出包袱中最后一块干粮,小口小口地吃,边吃边偷瞄后方,像是在等着那个曾在码头上扫敌如风的“哥哥”醒来再说话。
可嬴政始终闭着眼。秦清看得出来——嬴政正在硬抗着。
等到了咸阳外围,城墙轮廓隐现于晨光之前时,秦清一抬头,就听到马车后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低语。
“……父王……杀了他……”
秦清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嬴政面上浮着可疑的潮红,额角冷汗如线,一手还紧握着衣襟处的绷带,可眼神却迷离了。
他说话含糊不清,语句破碎,眼中闪着难以辨别的执拗与恨意:
胡土豆怔怔地看着他,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