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断裂的石斧、折成两截的标枪,全被埋在越来越厚的雪层下,只露出些发黑的木茬或带血的骨碴,像这片土地冻裂的伤口。
哭嚎声在风雪里滚得很远。伤兵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往营地挪——有的断了胳膊,用藤蔓吊着;
有的伤了腿,被同伴架着腋下,每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更有一些人,不管是海云部、驯兽部还是血牙部的,都是被先前过来诱导的伙伴引着——他们互相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飞雨军福胖子所在的方向挪去,仿佛那里是这绝境里唯一能喘口气的活路。
驯兽部营地,伤兵的惨嚎声不断,篝火只剩暗红炭火,在寒风中摇摇欲熄。
阴蛇靠在主营帐的木柱上,左腿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伤口的剧痛如潮水般阵阵涌来。
他想起前几日,曾派人带着二十匹战马、五车石斧、削尖木枪及狼牙棒等武器送去海云部,还承诺攻下雨澜城后,先让海云部挑选女人,领地也由他们先挑,满心以为定能打动对方。
然而今日,他带着驯兽部众统领刚到约定之地,海云部的朝阳祭司便面色阴沉如墨,径直上前兴师问罪,指责驯兽部杀了他们三千族人,还将尸体当作食物冰窖起来,更辱骂了海巫母。
在阴蛇所属的食人族部落,弱肉强食是铁律,战死族人被当口粮是传统,他并不觉得有错;可辱骂海巫母一事,他着实没有做过。
未等分辩,朝阳祭司已怒不可遏,抬手掷出标枪。
那标枪带着凛冽杀意,直直刺入他左腿,瞬间将他从马上射落。
千钧一发之际,血牙部战争首领裂岩冲过来,一把将他拉上自己马背疾驰而去,否则此刻他早已性命不保。
“首领,锅里的肉煮好了。”巫医端着陶盆匆匆走进营帐,目光扫过阴蛇的伤腿,本就严肃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担忧,“要不……再换次药?”
思绪被拉回现实,阴蛇神色复杂地看着锅里的肉——那炖着的正是海云部族人的肉。
一想到回忆里朝阳祭司的恶行,瞬间觉得这些杂碎的肉不香了。
眼中闪过愤怒,他紧攥拳头,转头问战争统领:“还能战斗的族人统计出来了吗?”
“首领,能上马战斗的骑兵不足五百,其余带小伤的勇士只剩四百人,剩余伤员没数……”战争统领垂眸,满脸悲痛,声音发颤。
“你说什么?这么点人?其余人呢?”阴蛇双目圆睁,愤怒嘶吼,猛地一脚踹翻了巫医端着的炖肉。
滚烫的肉汤溅洒一地,肉也滚落一旁,他却全然不顾,脸上青筋暴起,“血牙部的人呢?”
战争统领头垂得更低,像只斗败的公鸡,身子微微颤抖,小声嗫嚅:“被打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回营。”
阴蛇听着这绝望的数字,眼眶骤红,眼泪止不住滚落。
嘴唇颤抖,脸上满是悲恸——他想起部落里酋长正率领族人抵抗草原部落,艰难万分时还让他回返救援,那殷切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心急如焚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如今他带出来的五千多族人,竟只剩不到千余人能战斗。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越想越烦躁,胸腔里像有团火在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战争统领和其余几位统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满心无奈。
出征前,他们豪情万丈,喊着踏平雨族人的誓言;可踏入这片土地后,现实却无比残酷——从未与雨族人正面交锋,每次不是中了埋伏损失大批人手,就是遭遇莫名状况让族人平白送命。
事情朝着诡异方向发展,回想这些,众人脸上满是痛苦。
更糟的是,还莫名与海云部起了冲突。
在他们观念里,吃战败的海云族人并无过错,弱肉强食本就天经地义。
可如今,出征誓言已被现实击得粉碎,他们满心无奈,对这场征战的前途也充满迷茫。
战争统领无奈叹气,看着失魂落魄的阴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首领,咱们撤退吧。”
其余统领听闻,想到这几个月的惨重伤亡,此刻全都齐刷刷看着阴蛇。
阴蛇抬眸,望着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众统领,又听着外面黑暗中阵阵传来的族人惨叫,内心苦苦挣扎——就这么回去,如何跟酋长交代?怎对得起战死的族人?可不回去,仅凭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攻入雨澜城。
他们精心制作的爬墙梯子至今没派上用场,实在心有不甘。
这时,其余统领集体单膝跪地,齐声说道:
“首领,撤回去吧?勇士们……”
“咱们战败了,首领——”
战争统领看着阴蛇,神色凝重又恳切:“首领,如今局势严峻,族人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海云部与咱们敌对,后方又不知有多少雨族埋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