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医谷上空盘旋的、勤勤恳恳的信鸽渐渐少了。祝灵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更为神骏、气势也更为迫人的“信使”降临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一声嘹亮高亢的鹰唳划破长空。
一只翼展近丈、羽翼漆黑油亮、眼神锐利如刀的成年海东青,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带着凛冽的罡风,稳稳地落在了祝灵音院中的石桌上。
它锋利的爪子下,抓着一个明显比信鸽竹管大了数倍、也更结实的皮质信筒。
祝灵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威风凛凛的猛禽。
海东青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瞳孔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目标。
随即,它用喙轻轻点了点那皮筒,发出一声催促般的短鸣。
“这……这是?”祝灵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解下皮筒。
入手沉甸甸的,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展开里面卷得厚厚的一沓信纸,祝灵音眼前一黑。
好家伙!这厚度,快赶上一本薄册子了!
李拂衣显然是攒了好几天的存货一次送了过来。
内容依旧是剑道探讨为主,但篇幅明显加长,对招式的拆解分析更加深入,提出的问题也更有难度。
此外,还夹杂着几页……嗯,神刀堂厨房新出炉的各式点心图鉴?以及后山雪景的写生?
海东青不耐烦地抖了抖翅膀,似乎在说:看完了没?任务完成,本鹰要走了!
祝灵音看着这明显训练有素、气宇轩昂的猛禽,再看看手里这厚厚一沓信,喃喃道:“李拂衣……你可真行!”
信鸽换成能负重更多的鹰……这架势,哪里是适可而止,分明是变本加厉!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李拂衣的脑回路。
送信不能太过频繁?好,积累起来隔几天送一次吧。
东西太多,会累坏鸽子?行,那换成鹰吧。
至于鹰的感受?
嗯,大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鹰:我不是人,但我觉得你也挺不是人的。
更让祝灵音无语凝噎的还在后面。
这只神骏的海东青仿佛成了李拂衣的私人快递专员,不仅送信,还开始带货。
下一次,当熟悉的鹰唳再次响起,海东青的爪子上除了那个沉甸甸的皮筒,还额外抓着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包裹里,是几块用冰块小心镇着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北地特产“酥酪糕”。
旁边一张纸条,字迹依旧力透纸背:“新得酥酪糕,据传为御贡之方,甜而不腻,音音妹妹可尝鲜。附图(几块精致的糕点)。”
再下一次,包裹里换成了几颗圆润光滑、色彩斑斓的北地河滩特有的雨花石。
纸条上写着:“溪边偶得,纹理奇特,或可置于案头赏玩。附图(几颗漂亮的石头)。”
还有一次,竟然是一小盒包装精美、带着清冽草木香气的北地名茶“雪顶含翠”。
纸条:“段叔珍藏,分得少许,音音妹妹可品鉴。附图(茶盒)。”
……
祝灵音看着这些跨越千山万水捎来的东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说烦吧,看着那厚厚的剑谱心得和那些特意挑选的小玩意,心里又莫名地有点……受用?
尤其是想到李拂衣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笨拙地挑选着这些他觉得她会喜欢的东西,再郑重其事地托付给那只大鹰……
这份心意,沉甸甸的,让她无法真正生气。
她只能一边嘟囔着“笨蛋”、“好烦”、“男鬼”,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分给闻香而来的师兄师姐们,将雨花石洗净放在窗台阳光最好的地方,将那盒珍贵的雪顶含翠仔细收好,准备下次和爹娘一起分享。
日子在鹰隼的振翅声中悄然流逝,神医谷的冬雪渐渐消融,枝头绽出了点点新绿。
就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那只熟悉的海东青再次降临。
这一次,它带来的皮筒格外沉重。
祝灵音展开信,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幅画。
画技依旧算不上多好,但能清晰地辨认出场景:一张铺着柔软锦缎的摇篮,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似乎在虚抓着什么。
摇篮旁边,画着一柄小小的木刀,还有一个……勉强能看出是拨浪鼓的轮廓?
画的下方,是李拂衣比平时显得更加用力、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兴奋的字迹:
“音音妹妹,昨夜子时三刻,娘诞下一弟,母子平安。段叔赐名‘少英’。”
“弟甚小,哭声洪亮,手足有力。段叔言其根骨上佳,或可习刀。”
“附:此为段少英。附图(摇篮和小手)。此为拨浪鼓,弟似不喜。附图(扭曲的拨浪鼓)。”
落款日期,正是昨日。
祝灵音拿着信纸,愣了好一会儿。
段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