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起一块杏仁酥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爹,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在娘的茶楼里做许多天的店小二,我自觉仪态,气质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莲花笑着摇头,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的眼神露了破绽。所以你从始至终低着头,生怕我们瞧见——可这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他拿起茶壶,给桃梓倒了杯茶,“寻常店小二,面对客人问询,即便再恭敬,也该抬头应答,哪有像你这样,头埋得快钻进地里的?”
桃梓撇撇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显然不太服气:“我这不是怕被您看出来嘛……”
“为何?”李莲花忽然问道,语气平静下来,“为何要学这些?”
桃梓愣了一下,嘴里的杏仁酥差点咽错了地方:“啊?娘说……娘说这是修习易容术的必修课!等我把这些人的气质都拿捏到位了,以后扮谁像谁,就算混进金鸳盟,笛盟主也认不出。”
笛飞声嗤笑一声,“不可能。”
“他想体验江湖生活。”桃清在一旁轻笑,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就让他看。所谓江湖,从不在名山大川里。而在市井烟火里。”
李莲花看着一脸认同的桃梓,有些头疼,他又看了安安静静的望舒一眼,“望舒学了什么?”
望舒淡淡地道:“红尘万千,不及我道悠然。”她就是一个坚定的修道者,什么都不能打扰她修仙。
笛飞声突然插话道:“你们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吗?”一个修剑的好苗子,一个修道的好苗子,这等天赋,就应该多来几个。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不想,滚。
白日里喧闹的街市早已沉寂,只有零星几家客栈还亮着昏黄的灯,映着石板路上偶尔走过的夜归人。
这园子原叫白水园,荒废了许多年,院墙爬满枯藤,几处厢房的屋顶甚至塌了半边。桃清买下它时,只草草收拾了前院和主院——几间正房连带一方小小的院子,其余地方依旧荒着,倒正好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此刻主院的窗纸上还透着暖黄的光,李莲花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的医书。
突然间,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像是有什么人踩在墙头,又迅速落地。
李莲花眉头微蹙,将医书合上,这才缓缓起身,推开房门出去。
只见十几个百川院的人鱼贯而入,瞬间将小小的院子塞得满满的。带头的云彼丘目光沉沉地盯着李莲花,白日里在街上,他看得清楚,李莲花身旁那人身形挺拔,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压,绝非寻常之辈,分明就是消失已久的“大魔头”笛飞声。
李莲花站在台阶上,夜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衣袍,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两位院主,若是想要请我喝茶,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这半夜三更上门,怕是不太好吧?
云彼丘收回目光,脸色依旧严肃,拱手道:“李神医恕罪,我们接到举报,说大魔头笛飞声出现在清水园中。此人穷凶极恶,手上沾满武林同道的鲜血,为了江湖安危,不得不深夜叨扰,还请李神医行个方便。”
他说这话时,眼神始终没离开李莲花,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破绽。白日里李莲花他们低调地从茶楼后门离开时,早有百川院的人盯上了,一路跟着到了这清水园。
李莲花闻言,摊了摊手,语气诚恳,“这个,我若是说清水园里没有笛飞声,你们信吗?”
“信不信,搜过才知道!”方多病突然嚷嚷起来,他本就对笛飞声没什么好感,加上对于李莲花几次三番抛下他颇有怨念,此刻跟着百川院上门,竟隐隐有些期待他们能搜出点什么。
李莲花像是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揉了揉额角,一脸头疼的样子,“方少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是客居在此,这园子的主人可不是我,你们要搜,总得问问主人家愿不愿意吧?”
话音刚落,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桃清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头发松松挽着,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但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只冷冷地看着云彼丘和石水,“我不同意。”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清水园是我的地方,半夜私闯民宅已是无礼,还要强行搜查?百川院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
云彼丘脸色微沉,“园主,此事关乎武林安危,笛飞声作恶多端,若是让他藏在此处,日后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你执意阻拦,莫非是要包庇于他?”
“包庇?”桃清眼皮子一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云院主倒是会扣帽子。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百川院的‘厉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给人定下勾结魔教的罪名,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绑回百川院,扔进那一百八十八牢里去?”
她这话说的不客气,云彼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石水也皱起了眉,偏过头去,像是有些愧色。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少年声从旁边的厢房传来,“我倒是听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