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必是想说当初唐高祖向突厥借兵并称臣一事吧?尽管当时唐朝确实向突厥给过好处,但那里面究竟有没有‘献’或‘纳’这种字眼并未有确切的说法。可是,陛下应该知道这后来所发生的事吧?唐朝太宗皇帝最后可是把突厥的颉利可汗给生擒了,难道陛下希望这样的轮回报应再次发生吗?”
富弼的这一副铁齿铜牙让耶律宗真再次沉默,看来他想从富弼身上讨得便宜并不现实。于是,他又把赵祯抬给了出来:“既然朕跟你说不通,那么朕就派人亲自去跟你们的皇帝陛下交涉此事。若到时候他同意此事,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耶律宗真又拿出了威胁和使诈的手段,这也真的把富弼给说得是无言以对。依照赵祯的秉性,这种事还真不好说。那样一来,富弼可就成了阻碍两国达成和议的罪人。
富弼以一种悲壮的语气回道:“如果事实果真如陛下所言,那么到时候还请陛下将我今天的话完整转述。我家陛下如果真要以此治我的罪,那我自当领受且绝无怨言!”
真是一个好臣子!耶律宗真不禁在心里对富弼大加赞誉!
他对富弼说道:“爱卿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对国家的一片忠心,这事又岂能罪乎?”
话已至此,双方也就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富弼就此告退,而刘六符也随即将他送到了帐外。富弼立在帐外望着远处的一座高山若有所思,他对刘六符说道:“此山尚可翻越,但如果你们想让我同意在誓书里增加献字或纳字就好比登天一般,此事绝无可能!我头可断,但此心绝不更改!”
富弼的此次的出使任务就此结束,而耶律宗真果然派出了辽国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和刘六符与富弼一同回到宋朝,他俩的任务就是去向赵祯索要那一个“献”字或“纳”字。
在回国的途中,富弼给朝廷上了一道奏疏,他在这里面详细地说明了关于耶律宗真无理索要增币名分之事。而且,他还着重地提到了他的据理力争,他说辽国人已经在这方面开始动摇了,只要宋朝方面坚决把这个事给否了,那么辽国人也未必还会继续坚持。
九月,辽国使者觐见赵祯,双方为了这个增币的名分问题再次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富弼并未参与其中。一番唇枪舌剑之后,面对辽国使者的强硬态度,宋朝方面还是妥协了。富弼的老丈人晏殊提议在和平誓书里许给辽国人一个“纳”字,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不过,细看两国的国史,此事还另有蹊跷,关于这个名分的问题双方其实各执一词。在宋朝方面坚持认为在誓书里是加了一个“纳”字,但在辽国方面却说誓书里加的是一个“贡”字,这是蕃国和属国对宗主国进献财物的专用之词,是一个比献和纳还要屈辱的字眼。具体的真相如何如今不得而知,因为在双方所执的国书里并未提及此事,这个双方都在较劲的名分只写进了誓书里。
当耶律仁先和刘六符带着每年又可以从宋朝手里多收二十万贯岁币的誓书赶回辽国时,赵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辽国这个最凶恶的厉鬼终于是消停了,而且这个大魔头还答应帮忙摆平李元昊,如此一来大宋不久又将迎来又一次的天下太平。至于这一次又多给了辽国人二十万贯钱财,但相比自己老爹给的那三十万,他赵祯这次可是少给了十万,而且这二十万还附带有让辽国搞定西夏的附加条款,这看上去怎么都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澶渊之盟时,辽国的三十万是怎么得来的?那是经过在保州和瀛洲等城池下面浴血奋战甚至是死伤惨重才得来的,那是在澶州城外用自己全军主帅萧挞凛的项上人头才换来的,可耶律宗真得到的这二十万又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不过就是一句威胁和恐吓,耶律宗真只是坐在帐篷里动了动嘴皮子瞪了瞪眼就得来的。
后世在提到这次的庆历增币事件时都把黑锅甩给了吕夷简和晏殊等人组成的宋朝宰执集团。面对辽国的威胁许以婚嫁或增币的人是宰执集团,具体的增币数目也是宰执集团定的,多给十万让辽国约束西夏还是宰执集团的人干的,就连许辽国一个“纳”字从而降低了宋朝的国格和身份这事也还是宰执集团干的,而且史官还指名道姓地说干这事的人就是身为副宰相的晏殊,但对身为皇帝的赵祯在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所起的作用却丝毫不提。
后世的封建帝王以及他们的大臣不提,史官们也不提,后世那些所谓的历史学家和学者也不提,他们能提到的就是赵祯是千古仁君。请问:这是为什么?为尊者讳吗?这是把赵祯当成空气了吗?吕夷简就那么嚣张竟然可以擅自决定皇帝女儿的命运?此时已经三十好几的赵祯是早已亲政的皇帝,他才是最后拍板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傀儡皇帝,此事他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有功劳便是皇帝的,有黑锅就是臣子的,有了成绩都是因为领导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