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更夫吹灭烛火,这道从黑暗中响起的嗓音,更显威胁味浓厚。
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人,就因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年轻气盛,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二更天时,老更夫出门去敲他那个烂梆子。
杨培风并未跟随,而是就在这个独门小院外盘坐,闭目养神。
片刻后,老更夫归来,不说话也不看他,径直回屋。
打更这个行当,一般是由两个人组成,一人提锣,一人拿梆,夜中绝不睡觉。
但这名老更夫上床后,气若游丝,明显睡了。
恰时醒来,没有耽误时辰。是个本事不俗的炼气士。堂堂正正的工作不干,偏来这里打更,挣一些微薄银两。
古怪。
三更天,老更夫再次出门。
待其归来后,杨培风忽然问道:“老丈,您腿疼么?”
老更夫皱了皱眉,似乎并未听清,“什么?”
杨培风勉为其难地抬了抬眼皮儿,重复道:“我问你腿疼么?”
老更夫黑着脸,“癫子!”
杨培风坐直了身,嗓音低沉,“我是问你,腿疼么?”
一连三问,不同的语调,皆问同一件事。
“不疼。”老更夫咽了咽唾沫,气势上何止被压一头。
杨培风装模作样地掐算了几下,“不疼,那你怎么比上次,晚归来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还贴心地为其编造了理由,“去了府衙,请人拿我?”
老更夫故作轻松道:“知道你还不走?年轻人,勿做意气之争。之前的事,老朽错了,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杨培风置若罔闻,自顾自道:“我遇见了麻烦,剑盟的人能处理,于是我借着打更之际在街上四处找寻,每看见带剑的人就问,你是剑盟的吗?你是剑盟的吗?总结,大傻子。”
“我准备找麻烦,事先约好了剑盟,他们答应派人来协助,但没见过。忽然,大街上竟然出现了一位剑客,而且大摇大摆,视宵禁如无物。而且恰好就是今夜。是剑盟的人?不是剑盟的人?不行,我得追过去问问,莫要延误了大事。”
“老丈,你以为呢?”
由果溯因,杨培风简直不要太拿手。
他太闲了,而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在不冥想剑术时,他就会想其他的。譬如,谁会害他,他又该怎么去害人。
“癫子。”老更夫再骂完,简直懒得听,“怀远城太平无事已久,我没事找什么麻烦?”
杨培风道:“可你之前还说多事之秋,怀远城鱼龙混杂。”
老更夫道:“我说过?或许吧,年龄大了,许多事都记不清。”
杨培风微笑道:“可你还记得与剑盟的人会面。这次如愿以偿了。说说?”
“无话可说!尊驾癔症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请便吧!”老更夫呵斥完毕,抬脚就要进屋。
杨培风却道:“有妖气啊。”
直到这句话落下,老更夫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脸色阴郁,“怪了,凡成大业几乎必出意外。究竟是哪门子邪风,吹来了你这神仙?”
杨培风道:“人总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老更夫道:“你偏就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算准?”
杨培风干脆利落道:“我说一句你信一句,老糊涂了?”
“你!”老更夫气急,恶狠狠指着他,“莫要欺人太甚。”
杨培风道:“因为我偷偷跟着你去了。懂了?”
“怎,怎么会……”老更夫一张皱巴巴的脸颊变得苍白。
有人跟着,并且自己毫无察觉。那岂不是说,与那人接头时,此人已看得一清二楚。
“准备杀人灭口?”杨培风问。
老更夫摇了摇头,“说吧,你要什么。”
杨培风耻笑道:“老丈凭什么以为,我会贪图你的那些个破烂?”
杨培风撑了个懒腰,再无任何兴致,遂当着老更夫的面,化做一缕璀璨金光,飞离怀远城。
“这,这就,走了?”老更夫见到这一幕,如蒙大赦。
这个时候,他的后背已冒起一股热汗,乃至整个后半夜都坐立难安。
真他奶奶的邪性!果然夜路走多了,总能见着鬼。
“此人深不可测,可惜并非剑盟所派来的人,否则大业必成呐。”
也好在这人癫是癫了些,总算没有执意坏事。
难道是畏惧剑盟之名?
而此时劫后余生的老更夫哪里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傲慢举动,影响深远到,改变了朔北乃至整个大宸的局势。改变了无数人之命运。
因为杨培风,根本没走!
管他什么剑盟刀盟,杨培风不在乎,可有妖气出现,他万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