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布的阴云让整个天地都呈现出诡异的米黄色,袁崇焕,祖大寿以及韩林静静地等候着城上的箩筐缒下。
昨日深夜,一个内官行色匆匆地赶到东便门韩林帐内宣旨,原本和衣而卧的韩林赶忙又起了身,旨意内容让他略感惊讶,崇祯选他明日入宫觐见,并和文武高官们一起于平台奏对。
而至于其他的,那个头发花白的内官则没有向他透露半分。
看着正在忙碌准备的城头,韩林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起了一丝狐疑与不安。
与韩林相比,正在相互交谈的袁崇焕和祖大寿倒是神色如常,祖大寿的脸上甚至隐隐有一些喜意。
他一边捋着颌下浓密的胡须,一边笑着对袁崇焕道:“今日皇上以议饷之名召见,怕只不过是一个添头。真正想要廷议的,应该是几日都爷的奏请。”
袁崇焕平静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圣上还是体恤我等的,不过毕竟有违祖制,就算有满镇的例子在前,也无法绕过廷臣直接下旨恩准。只要今日奏对得当,教朝野上下知道我等的辛苦,圣上肯定也愿意顺水推舟。”
说着,袁崇焕又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林,含笑道:“韩游击,我印象当中,你曾经也与圣上当面奏对过?”
“都堂洞记无遗。”
韩林躬身回道:“卑职确实在前年蒙圣上召见,彼时宁锦之战刚过,卑职因寸功而升把总。”
这一说起来,袁崇焕一时间不由得也有些唏嘘。
当时,他的职位还是辽东巡抚,只因天启皇帝一句“暮气难鼓,物议滋至”,而落了个削职还乡的下场。
但没过多久,天启皇帝驾崩,新皇崇祯御极以后,又将他给召了回来,奏对当中“五年复辽”的许诺,让新皇喜不自胜,将蓟辽督师这个煊赫的职位交给了他,并且同意了他裁撤辽东巡抚职位的建议,一时间风头无两。而他也由此确认,在辽事上,朝野上下无有能与之匹敌者。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嘴里赞道:“不倚门庭、不附权贵,三年从把总到游击,这还没算本次的勋劳,如果算上,怕是副将、参将之职也不是不行。韩林,你这升迁的速度,也算是古来罕见了。”
这话说得韩林略微有些脸红,他虽然不是将门出身,但赵率教待他如子侄,而暗地里他可是给周延儒、温体仁乃至梁廷栋等送了不少的银子。
但韩林也确实可以自傲,因为他的地位确实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那些战功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报。
他的心中也暗暗警惕了起来,今日的袁崇焕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似乎全然忘了之前的摩擦,竟然对自己毫不吝惜的大夸特夸,也不知道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都堂过誉了,卑职不才,都是皇上的恩典、诸大人的提携。”
祖大寿在旁边也笑着附和道:“自谦什么,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但底子也得是玉才是。”
几个人正说着,城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袁崇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他的身材瘦小,坐在筐中也不显得局促。
随着摇摇晃晃的竹筐,韩林也被高高吊上城头,等站稳以后发现城头上早就有几个太监在一旁候着,见韩林上来,其中一个对着袁崇焕笑吟吟地道:“袁大人,请。”
城下早已准备好了马匹,几个人骑马一路赶到了皇城外,折折腾腾的,时间都已经快到了正午。
今日本来是朝会的日子,不过韩林听接他们几个太监的意思,皇上今天竟然十分罕见地停了朝,似乎是专门为了召见他们。
至皇城下了马,韩林又看见几个人影,其中一个人还坐在轿子当中。
“是满总兵和黑总兵。”
引路的太监解释道。
韩林心中了然。
今日除了文官和他们以外,接受崇祯召见的还有这两人。
黑云龙也是宣府的总兵,不过他到的要晚一些,没有赶上二十日在德胜门的战斗,当时和满桂并肩作战的另一宣府总兵侯世禄不知道是怕吃罪责还是什么,说在京郊西山养伤以后就一直未曾露面。
坐轿子的自然是满桂,德胜门之战,他的伤势颇重,崇祯为了表明重视派了十来个御医前去对他进行医治,虽然情况好转了不少,但身体仍然十分羸弱,崇祯准许他乘轿入皇城,这对于人臣来说是非常大的礼遇了。
满桂命人将轿子抬到袁崇焕的跟前:“卑职参见都督。”
说着,他挣扎着就要起身见礼。
昔日在关宁时,他也曾是袁崇焕手下的一员大将,后来袁崇焕偏袒与他有罅隙的赵率教而将他逐出了关宁,刚好大同有了位置,他便去了大同。
但不管暗地里对于袁崇焕多么的愤恨,但满桂表面的功夫做得十足。
这也是为官之道。
大家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袁崇焕自然也不能在此刻真让满桂去跪,赶忙上前按住满桂,开口道:“满镇披肝沥胆,为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