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旗的人正穿街过巷,向东门狂奔,队伍最后一个四轮小车上,一个人坐在上面,前面两个人正拖拽着牵绳拉着他走,坐在车子上的人影十分庞大,哪怕是坐着,也没比前面的两个人矮多少。
“狗日的吴保保,老子竟然给你当牛做马了起来!”
韦继没有回头,只是嘴里大声的骂着。
坐在车上的吴保保“嘿嘿”笑了一声:“这世道做牛做马也比做人好。”
韦继刚要说话,就听见前面的姚大年训斥道:“你俩不如把这斗嘴的力气都放在杀鞑子身上,东城那边城墙破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要是鞑子杀进来了,咱们就都全玩完!”
他们这一旗是守卫南门杨善所派出去援助小东门的援兵,在敌人挖塌城墙以后,鞑子对于南门的攻势不仅没停反而愈发地凶猛了起来。
杨善自己也是捉襟见肘,但还是抽调了一个旗的人过去支援。
而姚大年这一队的战力极强,就是韩林口中的精兵,自然要过去,此外,又将其他几支队伍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旗,由旗总带着匆匆赶赴。
吴保保身上穿着全副的铠甲,这玩意极其沉重,是穿也难、脱也难,而且作为他们这一个旗的最强战力,需要保证吴保保的体力,想要找能驮动他的战马也十分困难。
最后由杨善拍板,找了一辆拉炮子儿的四轮小车来,让王九荣和韦继拉着他去。
这一幕看着好笑,但也确实好笑。
坐在小车上的吴保保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再他娘的笑,你那些咸鸡蛋就都他娘的给老子交出来。”
姚大年一边跑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吴保保道。
吴保保、王九荣、韦继这三个人战斗力强是真强,但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违反军律已经是家常便饭,被打军棍已经打皮了,根本不惧这个。
但对于贪嘴的吴保保来说,他媳妇亲自腌的咸鸭蛋此时就成为了拿捏他的资本。
“别啊,姚头儿,我不笑了还不行吗?”
这一招果然好使,整个队伍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当初重修三屯营时,戚继光对其进行了扩建,其内官府民房错落有致,街道纵横交错,共有七十二条胡同将三屯营分为了大大小小的厢坊。
在一个识路的三屯营兵的带领下,众人穿街过巷,火把将行进队列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战靴不断踩在青砖铺就的地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跑了一阵,韦继听到前面传来叫原地休息的声音,从南大门到小东门的距离并不算近,要是这么跑下去,到了地方人也都成为了死狗,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为了保存战斗力,旗总让众人停下休息片刻。
韦继一把扔下负在肩膀上的绳子,靠在一个墙根下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与别人相比,他和王九荣因为拉着吴保保,所消耗的体力更大。
“你狗日的,回去高低得给我俩一人一个鸡蛋。”
韦继喘了两口气以后,对着吴保保道。
旁边的王九荣也跟着附和。
“那咋行?咱们大人说了,行伍之间都是兄弟,要互相帮衬,再说了,你以为坐在上面好受?老子觉得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那你下去,你拉我!”
“那也不行,杨把总说了,务必要保存我的体力,到时候没了力气,谁在前面给你们挡着?!”
韦继刚要说话,然而变故就此发生。
一阵崩崩的弓弦声响起,紧接着队伍前方就传来了几声惨叫。
王九荣听到声音以后,立马站了起来,对着前面大骂道:“哪个狗日的放箭误伤了自己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对面又是几支箭射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队伍,再次有几个人倒了下去。
“不对!不是自己人,要么是细作,要么是鞑子!”
姚大年猛然醒悟了过来,听到他说的话,众人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着前方。
“在那!狗日的,捉住他们!”
前面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三四个人影在前面的巷口一闪而过。
一群人抄着家伙就追了上去。
“别追!”
旗总高声大叫,试图拦住众人,可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砰砰砰地鸟铳声响当中。
只是过了片刻,绝大部分人就已经跑了出去,只剩下零星的人留在原地,而唯一成建制的,就只有姚大年他们这一队。
什长姚大年走到前面,拿火把一照,就发现有三个战兵正躺在地上哀嚎翻滚,另有两个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旗总气地在原地直跺脚,这黑灯瞎火的,如果跑进纵横交错的巷子还不知几时能转出来,他这一旗可是要去小东门协防的,怎么能被这种事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