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村小学是三间茅屋,两层楼,楼下关集体的牛,楼上就是教室。同学们进屋时都要捂住嘴巴鼻子,因牛粪很臭。每逢热天,楼上更是臭气熏天,但不影响娃娃的读书热情,大家都喜欢热闹好玩。在楼上呆久了,屎臭味麻醉了鼻黏膜,渐渐麻木了,伴随的还有书香、墨香味,时间久了,不嗅两口,还有些不习惯,正所谓\"书香墨香牛粪香,香气扑鼻;笑声骂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学开设一二年级总共两个班,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老师是个三年级毕业,叫张生贵。
父亲把我哥俩送到教室门口,进屋时,那股牛圈里透出的气味,让人窒息,心烦想吐。
父亲说:“张老师,这是我两个娃娃,快叫张老师。”
王学十与王学红说:“张老师好。”
王治山说:“张老师,两娃不听话,给我揍,棍棒下出孝子,严师下出高徒,你我们的文化是老师打进皮肉,脑子开窍后,装进去的。孔夫子发明的教鞭与戒尺都是揍人的,不是摆设,教鞭底下出文人,希望飞燕村多出些文化人,就麻烦张老师了。”
王学十说:“爹,鞭子是打牛牲口的,我不是牛,还和牛关在一个屋里,为什么呀?”王治山说:“你们现在有牛脾气,牛不关起来,会东奔西跑,乱拉牛屎,糟蹋庄稼,人不关起教管,不懂礼义廉耻,会惹是生非,变成废物,也顶多会拉牛屎的作用,所以牛和人都要教管,集中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张老师说:“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娃娃会有出息。”
王学十说:“爹,我时间长,身上有牛屎臭味,会不会变成牛人。”
教室里顿时笑翻天。
王治山笑着说:“变成牛人好,牛人好,希望同学们都变成牛人,啊。”
王学十问:“爹,你们读书时也跟牛在一起吗?”
王治山说:“是啊,中国有个牧童,人家骑着牛,一边看书,人家有出息,是大文学家。”
王学十说:“爹,牛和我们在一起,听老师讲书,听听课,我们村的牛是不是也有文化?”
王治山说:“那是当然,犁田耙地的时候,农夫说(得得),他就走左边,说(呀呀),就走右边,所以田地整理得溜直,这是有文化的牛。没文化的牛,要用鞭子抽打,才学得会,再不听话,就要把鼻子穿上树棒棒。”
又是一阵阵笑声。
张老师说:“老王,你教学生,肯定好,文化又高,在省城见过世面,又抬过铁饭碗。”
王治山说:“不行啊,你是贫农,教育出的根正苗红,培养社会主义人才,革命接班人;我是地主富农,前久队里还把我告到公社,说我帮别人修石磨,收了几块钱,是走资本主义,割我的尾巴,后来把钱还了,还写检讨。你说,让我教学生,不就是培养反革命修正主义嘛,培养走资本主义道路嘛。从铁路回来后,我是找过公社,想当小学老师,公社书记同意了,可是集体里的队长说我根苗不正,成分是地富,是专政的对象,有走资本主义倾向,书记也拿队长没办法,只得务农。你忙,张老师,同学们要听老师的话啊。”
那时,老师发给我们有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每人发些毛笔黑墨水算术本小楷。那天,老师教同学写123。没有铅笔、圆珠笔、自来水笔,统统只使用毛笔,大家没事就用毛笔画来画去,毛笔粗或者刺毛咧嘴的,同学们手摘笔毛,要么用嘴皮加吐沫理顺毛笔,许多同学变成大花猫。在上课时,有同学忍不住大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