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朝廷与潭州永定军,这两股代表南唐李氏兄弟,新帝李弘冀与上将军李从嘉的庞大军事力量,如同两条蓄势待发的巨龙,几乎同时开拔!
沿着蜿蜒的长江开始了致命的绞杀。
一场决定大唐未来归属,乃至撼动整个江南格局的内战,轰然爆发。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飞越千山万水,在周边诸国的朝堂上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成都府,蜀宫花蕊殿。
后蜀皇帝孟昶闻讯,抚掌大笑,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好一个兄弟阋墙!”
他兴奋地拍着御案,立时传旨大宴群臣。殿内丝竹管弦骤起,珍馐美酒如流水般呈上,孟昶甚至召来了他最宠爱的玉娘等一众妃嫔伴驾。
席间,他环顾左右心腹。
得意洋洋的枢密使王昭远、精于谄媚的宣徽使伊审征、掌管军务的韩保贞、赵崇韬。
意气风发道!
“李从嘉那小儿,这几年在湘江、岭南咄咄逼人,压得我蜀中喘不过气!如今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实乃天佑我大蜀!”
“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蜀军便可坐收渔利,一雪前耻!饮胜!”
殿内顿时一片歌功颂德、觥筹交错之声,仿佛南唐的流血,便是蜀国最大的福音。
接着奏乐,接着舞!
汴梁城,皇宫中。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驱散,殿内虽有地龙,却仍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柴荣裹着一件厚重的玄色裘氅,斜倚在御座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阵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同钢针狠狠刺入颅骨,令他眼前阵阵发黑,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压下一声闷哼。
这恼人的头痛,已纠缠他数月,御医束手,汤石罔效,像跗骨之蛆般蚕食着他昔日充沛的精力。
他目光落在身侧那小小的身影上,年仅七岁的皇子柴宗训,正努力挺直小小的腰板,端坐在特设的锦墩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努力模仿着父皇的威严。。
专注地听着殿下重臣的奏对,尽管那稚嫩的脸上还带着懵懂。
看着儿子那副竭力想装成“小大人”的模样,柴荣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刺痛,随即涌起无边无际的忧虑与酸楚。
‘朕……还能护佑你多久?这万里江山,千斤重担,你稚嫩的肩膀,如何扛得起?’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比那头痛更甚。
殿下,宰相范质、王溥,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都虞候韩通等股肱之臣肃立两旁,空气中弥漫着凝重。
这是柴荣给皇子留下最坚实的后盾,但是能逃脱这个时代被大臣篡位的命运吗?
柴荣驱散脑中的混乱……认真听起了奏报。
当南唐李氏兄弟倾国大战、长江烽烟骤起的急报呈上时,殿内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为之一滞,落针可闻。
“陛下!”
首相范质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审慎,带着对龙体深深的忧心。
“李弘冀、李从嘉兄弟阋墙,举国相争,此战无论孰胜孰败,南唐元气大伤已成定局。”
“此实乃天赐良机于我大周!待其两败俱伤,筋疲力竭之时,便是我王师渡江南下,一统江淮,廓清寰宇之期!”
他深知陛下病体沉重,此等良机不容错过,却更需把握火候。
王溥立刻躬身补充,语气同样谨慎:“范相所言极是。然南唐虽内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军需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静待其鹬蚌相争至力竭之时,再行雷霆一击,方为万全之策。”
他担忧陛下求成心切,反受其害。
赵匡胤虎目精光一闪,踏前一步,声音洪亮有力,带着武将特有的锐气:“陛下!臣观此二人,李弘冀刚猛暴烈,勇则勇矣,然失于急躁;李从嘉隐忍深沉,善抚人心,更兼用兵诡谲难测!”
他脑海中闪过当年寿州、光州城下血战的画面。
那李从嘉虽年轻,却指挥若定,万军叫阵,勇猛无匹。其麾下永定军韧性之强,战术之刁钻,给周军造成了巨大麻烦,甚至曾以偏师奇袭,兵锋一度迫近汴梁近畿,震动朝野。
“此战看似龙争虎斗,胜负难料,然以臣观之,李从嘉胜算……或更大几分!”
“我军当趁其主力尽出、后方空虚之际,早作绸缪,一旦其显露疲态或露出破绽,便当机立断,挥师渡江,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
韩通也重重抱拳,沉声道:“臣附议!愿为陛下先锋!”
柴荣静静地听着,剧烈的头痛似乎因这关乎国运的消息而奇异地稍缓了一瞬,让他得以凝聚起精神。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臣,最终定格在幼子柴宗训那努力维持严肃、却难掩稚气的小脸上,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