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永定军震天的呐喊声,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清晰地穿透炮击的轰鸣,灌入每个人的耳中,更狠狠砸在皇宫深处刘晟的心上!
这不仅仅是劝降,更是对这座孤城、对他这个帝王最后尊严的凌迟!
这几日兴王府中商贾豪族,达官显贵,在这个围三缺一的都城中,为躲兵乱,纷纷出逃而去。
守城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很多兵卒、宫人也都逃跑了。
兴王府城头,早已不复昔日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死亡气息。
永定军的霹雳炮车日夜不休地咆哮着,巨大的石弹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一次次狠狠砸在巍峨的城墙上。
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地动山摇般的震颤,砖石崩裂,烟尘弥漫。
城垛被砸得稀烂,守城的士兵如同被惊散的蚂蚁,在箭雨和碎石中仓惶躲避,每一次炮击的间隙,都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伤者濒死的哀嚎。
城内,更是人间炼狱。
炮石不时越过城墙,砸入民居、街市,引发大火和恐慌。
粮价飞涨,谣言四起。
宦官将领们弹压的鞭子愈发凶狠,却无法阻止弥漫全城的恐惧。
士兵们眼神空洞,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百姓们关门闭户,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祈祷着这场噩梦尽快结束。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城市濒死前的腐朽气味。
就在这时,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份染血的急报,被面无人色的内侍几乎是爬着送进了刘晟的寝宫:
“陛……陛下!鹰愁涧……郭崇岳节度使…全军覆没!郭将军…战死!”
“锁…锁龙关急报!王圭节度使……兵败身亡!建武军…尽数被歼!”
轰!
刘晟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猛地跌坐在冰冷的龙椅上。
不到一个月!从康州失守到兵临国都,再到如今勤王兵马灰飞烟灭……李从嘉!他是如何做到的?!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无情地碾碎!
亡国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亡国之君的下场。
身首异处,悬首城门,或是被俘受辱,囚于斗室,在无尽的监视和屈辱中度过余生……哪一种,都让他不寒而栗!
想到自己若被生擒,李从嘉会如何处置他君?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朕绝不坐以待毙!绝不!”
刘晟猛地站起,状若疯魔,眼中只剩下对生存的疯狂渴求和对未知的极端恐惧。
他再听不进任何“固守待援”、“城坚池深”的屁话!
那些话,不过是薛崇誉那些阉狗想拉着他一起死的借口!
“传卢琼仙!传邵廷琄!立刻!马上!”
刘晟的声音尖利得刺破宫殿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有……龚澄枢!船!朕的要离开!”
很快,心腹宦官卢琼仙和脸色复杂、带着一丝悲凉的殿前指挥使邵廷琄匆匆赶到。
“陛下……”卢琼仙刚想开口。
“闭嘴!”
刘晟粗暴地打断她,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凶光,“朕意已决!即刻安排,朕要离开这鬼地方!琼仙,你随朕走!邵廷琄,你…也跟朕走!”
他需要一个真正能打仗的亲信护卫。
他急促地喘息着,布置着最后的狡兔之窟。
“听着!立刻安排一支精锐禁卫,打着朕的仪仗,大张旗鼓从南门离去!要做得像真的一样!吸引李贼的注意!”
“朕……则乔装改扮,扮作富商,由邵廷琄统领,从……从东水门秘道出城!龚澄枢的船,必须在江口约定的隐秘地点等候!一刻也不能耽误!”
刘晟生性多疑,能够斩杀十五名亲兄弟,狠辣之外还有一丝机敏,他要故作疑兵。
他环视着这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宫殿,最后的目光扫过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自我安慰和最后的倔强。
“长安六陷,天子九迁!古来有之!朕今日暂避锋芒,非是败亡!待朕远涉重洋,联络海外诸部,积蓄力量,他日……必卷土重来!这江山,还是朕的!”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中的色厉内荏和穷途末路的仓惶,连卢琼仙都能听得出来。
邵廷琄更是心中一片冰凉。
卷土重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但他身为武将,忠君思想深入骨髓,纵知是死路,也只得抱拳沉声道:“末将……誓死护卫陛下周全!”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终于笼罩了燃烧的兴王府。
永定军的炮击似乎也因夜色而暂歇,但这死寂,比轰鸣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混乱中,刘晟的逃亡计划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