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焦灼时刻,吴翰冰冷如铁的命令再次撕裂喧嚣:
“换火矢!目标,城内!放!”
吴翰率领弓兵,继续向前压制。
嗡!咻!
不再是索命的黑雨,而是漫天拖着长长黑烟尾巴的烈焰流星!
它们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愤怒的火龙,越过惨烈厮杀的城头,狠狠扎向康州城的腹心!
噗嗤!
噗嗤!
燃烧的箭矢如同死神的火种,深深嵌入茅草屋顶,洞穿木仓板壁,甚至将慌乱奔逃的士兵或民夫瞬间钉死在地!
箭杆上携带的火油罐猛烈炸裂,粘稠、滚烫、燃烧着的黑油如同毒蛇般四散溅射!
“火!火起来了!”
“救火!快拿水来!”
“啊,我的眼睛!”
城内,多处燃起大火!
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滚滚升腾,遮蔽了半边天空。
本就因城外杀声而惶惶不安的民夫辅兵彻底崩溃!
救火的嘶喊、烧伤者的凄厉哀嚎、恐慌引发的疯狂踩踏……混乱如同瘟疫,在城内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这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守军早已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竟有如此利器!”
城楼上的吴珣,目睹着城内升腾的烈焰浓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压过了指挥的焦急。
他心头剧震,懊悔如同毒蛇噬咬!
清晨李从嘉甫一攻城,竟然直接派遣三千弓兵。
那三千神臂弓兵如飞蝗般的恐怖箭雨,就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那劲弩射程远超寻常,足有一百二十步开外!
他精心准备的象兵,本想作为破敌奇兵,若贸然放出城门,无异于送到对方箭阵下活活射成刺猬!
他思虑再三,只能将这最后的底牌死死憋在城内,憋屈至极!
此刻,城头守军,特别是那些并非嫡系的老弱和新兵,听着身后家园传来的哭天抢地,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浓烟,眼神中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
前有亡命攀城、杀红眼的永定甲士,后有家园焚毁、亲人危在旦夕!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废物!顶住!给老子顶住!”
吴珣须发戟张,目眦欲裂,狂暴的怒吼却难掩声音深处那丝颤抖的绝望!
他死死盯着东门方向那片人间炼狱:
秦再雄的甲士,踏着层层叠叠的尸体,终于有数处悍然登上了城头!
刀光剑影在狭窄的城堞间疯狂闪烁,每一息都有生命在消逝,守军的阵线被硬生生撕开缺口!
东门下,那粘稠的血洼已成血泊,堆积的尸体几乎要堵住冲车的撞击!
城门在重击下痛苦呻吟,每一次“咚!!!”的巨响,都像砸在吴珣的心口!
城内,火光冲天,黑烟蔽日,混乱的声浪如同丧钟!
最致命的一击来了!
一处由新兵把守的垛口,在几支精准射来的神臂重箭和登城甲士的亡命冲击下,如同脆弱的堤坝般轰然崩溃!
士兵们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地向后溃逃,引发了连锁反应!
“完了……”
吴珣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攫住了他。
被人堵在自家门口屠杀,象兵空有撼山之力,却挤在这瓮城之内,毫无用武之地!
他想打开城门让象兵冲出去搏一线生机,但城门一开,外面那些杀红了眼的永定军重甲兵,必将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涌入,瞬间吞噬一切!
“早知如此!清晨就该让象兵顶着箭雨冲出去!拼死一搏啊!”
吴珣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垛上,指节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青砖。
悔恨如同毒药,灼烧着他的肺腑。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嘶声下令:“象兵!集结瓮城!死守城门!伺机……冲出去!”
这命令连他自己都听出了其中的虚弱。
然而,一切都晚了!
大战半日。
城头的失守点如同瘟疫般蔓延,越来越多的永定军悍卒攀上城墙,如同黑色的蚁群,疯狂地撕咬着守军的防线。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瓮城内的象兵被溃退的败兵和狭窄的地形死死堵住,空自发出焦躁的咆哮,却寸步难行,成了困兽!
吴珣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尸山血海,死死钉在远处高坡上那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
旗下,一人被众将簇拥,气度森严。
正是永定主帅李从嘉!
一股悲凉瞬间淹没了这位老将。
他望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那昏聩的南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