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尘！你竟敢……！”
但他对上夙尘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黑眸，以及周身那隐隐散发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剩下的狠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陆明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夙尘身为佛门第一宗万佛宗最有天资的佛子，亦是整个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他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再说事情也没到达那种地步。
陆明轩不期然地想起了记忆中的那片青色裙角，想起了当年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女，眸光晦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夙尘，又扫过他怀中那个眼神灵动、带着妖异金晕的少女，最终目光落回幻妖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道，事已至此，强求无益，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罢了。”
陆明轩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告诫，
“妖物已除，也算为云梦泽除一害。只是……”
他看向夙尘，目光如剑，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
“佛子，妖终是妖，天性难驯。望你谨守佛心，莫要被表象所迷，堕了修行。”
这番话看似劝诫，实则暗指南湘，带着离间的意味。
“喂！姓陆的！你什么意思？！”
南湘一听就炸毛了，从夙尘怀里探出身子，对着陆明轩的背影就开骂，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己本事不济救不了师侄，就挑拨离间！
我家小和尚心如明镜，用得着你在这里放屁？妖怎么了？
有些人表面光鲜，背地里比妖还龌龊！你那个什么洛水宗的“忘剑仙”果然健忘，是不是负了狐妖青禾还杀人灭口的那位？我看你们洛水宗才是藏污纳垢之地！……”
她骂得又快又急，条理清晰，句句戳心，将陆明轩和洛水宗都编排了进去。
陆明轩离去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几分。
洛霖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南湘一眼，连忙跟上陆明轩。
崔炎见洛水宗两人都走了，自己一人势单力薄，面对深不可测的夙尘和牙尖嘴利的南湘，也只能恨恨地啐了一口，转身狼狈离去。
看着三人消失在雾气中，南湘这才停下，叉着腰微微喘息，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眼周的金晕都更亮了几分。
夙尘一直静静听着她骂人，非但没有阻止，眼底深处反而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待她骂累了，他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女施主，他们已经走远了。”
仿佛在提醒她，骂的对象已经听不到了。
南湘这才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回甜美聪敏的模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小和尚，那个……陆明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你不会真觉得我是妖，就……就不好吧？”
她紧张地看着夙尘的眼睛，生怕从中看到一丝动摇或疏离。
夙尘看着她忐忑又期待的眼神，心中那点因陆明轩挑拨而起的细微涟漪瞬间平复。
他轻轻摇头，拈花一笑，那笑容如同雪山初融，带着看透世情的澄澈与坚定：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我看山便是山，我看水便是水，我看万物皆出于本心。
妖与人，善与恶，不在其形，而在其心。阿南之心，赤诚纯净，贫僧……看得分明。”
他没有直接说“我不介意你是妖”，却用更深刻的佛理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信她，信她的本心。
南湘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眼中迸发出巨大的喜悦，笑容灿烂得如同云梦泽初升的朝阳。
她刚想扑上去表达一下激动之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垮，肉疼地跺了跺脚：
“哎呀！亏了亏了！”
夙尘微怔：“怎么了？”
南湘指着幻妖消失的地方，一脸懊丧：
“可惜了那千年幻妖的心头血和头发啊！那可是好东西！能卖好多钱……呃，不对，是能炼好多宝贝呢！”
她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
夙尘看着她那副小财迷又强装正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缓缓抬起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只见他修长的指尖，正拈着几缕泛着幽绿色泽、如同流动月光般的发丝（幻妖之丝）。
同时，他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枚小巧玲珑、半透明的翠色琉璃瓶凭空浮现，瓶中盛着三滴如同翡翠星辰般、散发着迷幻光晕的碧绿液体——正是幻妖的心头精血！
“你……”
南湘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发丝，又看看琉璃瓶，再看看夙尘那带着一丝促狭笑意的俊脸，瞬间明白了。
原来在她昏迷或刚醒来的时候，夙尘在净化幻妖的瞬间，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两样东西剥离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