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杨拱手不语,看了崔彦昭一眼。
这个小举动没有瞒过段书瑞的眼睛,他咽了口口水,刚想让他有话直说,面前稳如泰山的崔彦昭突然动了。
“你们聊吧,我去替你看看药煎好了没。”崔彦昭扶着膝盖站起来,向外走去。
穿杨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在屋里巡视一圈,确认门窗都关好后,才凑到段书瑞面前,给他讲了自己在于府的见闻。
崔彦昭贵为河南尹,早已打点好关系,穿杨穿上军装,成功混入巡防官兵的队列,依循着记忆,来到于府。
他避开家卫,一路飞檐走壁,终于把布局图勾勒完毕。但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索性摸到于府的会客厅,藏匿于储物的夹层中,打算打探一些消息。
谁知,这一打探,真让他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
“公子,您还记得魏远星吗?”穿杨道,“我们之前和他打马球时,属下帮过他一把,他想让我去魏府当家卫。之前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清晨听他和于少尹一聊,这才知道他原来在都水监任职。他不是底下的小头目,而是都水使者。”
都水监是中央的一个重要机构,掌管川泽、津梁、渠堰等事务。都水使者设二人,正五品上,都拥有独立的公署。
段书瑞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
“公子,为了您,龙潭虎穴我也敢闯。”
“公子,您心中……可是拿定主意了?”
段书瑞心下感动,对他低声吩咐两句,又拍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还须从长计议。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火都要烧到眉毛了,咱们还是把火扑灭再说吧。”
朝夕相处多年,穿杨在他心里,不再是普通的侍从,已成为家人的存在。若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他可以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一块垫脚石,必要时把他献祭出去。而现在,他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跳出宿命的轮回,和他一起回到长安。
将来城破,他希望把穿杨夫妻二人送走,让他们远离战火屠戮,一生安稳顺遂。
拜于少尹所赐,段书瑞喝了药后,连着发了一天高烧,直到赴宴前夕才微微好转。他胃口不佳,进食少,穿杨连哄带劝,告诉他明天赴宴不能动筷子,他才肯多吃一口。
仆人刚把餐盘端下去,崔彦昭就来了。
“崔叔叔,您在后厨安排了人手吗?于少尹怕是会在饭菜酒水上做手脚。”
“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手眼通天?于少尹生性多疑,他府里的厨子就没换过。”
闻言,段书瑞有些许失望。
“厨子我换不了,买通一两个丫鬟还是做得到的。”崔彦昭摩挲着手上的念珠,笑眯眯地望向他,“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来,我差人去做。”
他买通的人知晓府里的密道,夜深人静,便会来到密道旁,与他的亲信传递消息。
段书瑞说道:“我了解于少尹的为人,他既然拿定主意要杀我,今晚就不会只设一道关卡。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他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了。”
崔彦昭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崔叔叔,您差人帮我准备一样东西,放在于府的客房里。”
……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宴席,于少尹还宴请了崔彦昭、王进等人。
宴席开始前,众人跟随侍女的援引,在花园里赏花。
牡丹绽放,似云霞栖于枝头,又像锦绣铺陈绿野。风过处,粉浪翻涌,花香四溢。
花海尽头,段书瑞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触及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他的眼神逐渐软化,心里却愈发坚定。
宴席上,十余名舞女翩翩然走入大厅,衣袂飘飘,舞姿曼妙,跳的正是霓裳羽衣舞。
旁人都沉醉于舞蹈表演,舍不得移开眼,只有段书瑞看着面前的菜品,凝眉沉思。
于少尹坐在主位上,见他面色有些憔悴,故作关切地道:“修竹,你没休息好吗?怎么有几分疲色?”
废话,他本来就恋床,来到洛阳后又遭遇变故,怎么可能不疲惫,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再搂上他心爱的抱枕。但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于少尹。
“衙门里还积压着公务,下官不得闲,只得如此啊。”他坦坦荡荡地回答,眼睛都没眨一下。
于少尹凝望他许久,才挪开目光,蓦地举起酒杯,环视一圈,笑道:“如今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小女喜欢侍弄花草,在后院种下不少牡丹,诸位看过后,觉得如何啊?”
“庭中牡丹甚是娇艳,令爱定然花了一番心思打理。”崔彦昭举杯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于少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修竹,你怎么不喝?是否身体不适?”他发现段书瑞酒杯里的酒一点没少,露出担忧的神色。
“大人,下官这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