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儿?”段书瑞一脸警惕,不肯上马。
“大人足智多谋,难道不想知道我将阿爷葬在哪儿了吗?”阿虎跃上马背,一把拽住缰绳,马儿吃了痛,两只前蹄高高抬起。
“我如何能信你的话?”段书瑞皱紧眉头,手却摸上了另一匹马的鬃毛。
“阿虎对天发誓,若今天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死后身上长烂疮,下一世沦入畜生道。”
段书瑞的脸上有了点表情,他嘴角掀起凉薄的弧度,翻身上马。一阵尘土飞扬,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走之前,顺手塞给小二一封信和几个铜板,信纸的背面写着“衙门收”三个字。
太阳落山前,两人赶到一处山林。道路在眼前变窄,他们将马拴在最近的树上,信步向前。
“王大爷就是被埋在这里吗?”
阿虎不置可否,他拔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浑浊的双目里涌现出一丝短暂的清明。他舔了舔嘴唇,将一壶酒尽数倒在坟前,酒香弥漫开来,香醇中又多了几分辛辣。
阿虎开始自说自话:“阿爷说过,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次。阿爷这么硬朗的一个人……也被土吃了。”
段书瑞静静地看着坟墓,颓然捂住额头,“是我不好,没能及时救下张大爷。如果我能早一点出手……”
“上次随我来的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大人身手再好,身上也难免挂彩,更何况您还带着一个女子……”
“你怎会知道?”
“我从阿婆嘴里套出来的。”阿虎仰天看月,目光里多了几分惆怅,“我把大人带来此处,除了让您安心,还有一事相求。”
段书瑞静静看着他,没有吭声。
“阿婆……王大娘不肯见我,您可否想个法子,让我见她一面?只要大人能帮我这个忙,我必以重金酬谢!”
“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吗?”段书瑞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若是我说……我手上有匪首和于太尹官商勾结的证据呢?这个筹码如何,足以让大人心动了吗?”
段书瑞目光一凝。
他知道老痞和飞虎岭的匪首交好,知道自己的山头要沦陷时,定会派小喽啰去通风报信,于是联系数位官员,严格把关,不放过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他们什么都没抓到。
当时,他只能猜到匪窝内部出了内讧,有人不服从老痞的安排,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不知道。
后来,唐婉告诉他,她在匪窝时,发现老痞十分器重阿虎,说阿虎是他的心腹也不为过。段书瑞当即派人去查二人的关系,终于知道了谁才是王大娘口中带坏阿虎的“大哥”。
当他从老痞的行囊里翻出一堆白纸后,他知道,老痞打了这么多回雁,头一次被雁啄瞎了眼睛。而这次眼瞎,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匪窝里的“叛徒”,正是阿虎!
“你答应了老痞,会在后山接应他,对吧?群龙不可无首,一伙土匪敢公然和官兵叫板,土匪头子必须亲临。你知道这一切,所有提前向他先测,不是吗?”
阿虎苦涩一笑,“大人猜的不错。我就是旁人口中喊打喊杀的叛徒。”
“你不会这么好心的。说吧,你想和我交换什么?”段书瑞只觉此人城府深,面上阴云密布。
阿虎蹲下身子,搓了搓脸,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改嫁,继父却不想要他这个累赘,他只能和年迈的阿婆一同住。
他十四岁时,阿婆过世了,邻居知道这个消息后,邀请他上门,每顿都会多做一些菜,饭桌上也会多添一双碗筷。
这个热心的邻居,正是张老伯。
后来,他认识了老痞,知道他在做一件不得了的事,头脑一热,就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他跟随一些识路的百姓,扮成普通的小商贩走街串巷,以低于官盐的价格向百姓兜售私盐。他们建立了地下销售网,下线间通过特定暗号联系,因此瞒了官府好长一段时间。
不仅没被抓,还大赚了一笔。他索性叫上张老伯的儿子张延,两人一同贩卖私盐。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引来了官府的注意,那天,他刚通过地下暗河回到狮子峰,就得知张延遇害的消息。
他悲痛欲绝,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阿痞就给他下达了新的任务—把张老伯抓回来,只因他比张延更熟悉周边线路。
张延死了,是被官兵活活打死的,死状十分凄惨。
阿虎后悔了,他不想再将张老伯老两口逼上梁山,但阿痞派出了两名好手,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做,未必会有人丧生,不做,顷刻间三条人命便会灰飞烟灭。
阿虎很快做出了选择,仇恨的种子也深埋心底。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