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不敢置信,就他们这个浴场还真能请来万梓良?可再想起,前面浴室前台的人型广告牌,这一切似乎又不是玩笑。
稀落的掌声像漏气的皮球在休息厅弹跳。追光灯踉跄挪向侧幕,光束里浮起一团臃肿的阴影。
还真是如假包换的万梓良!他裹着紧绷的咖色西装踱上舞台,身材发福,脸颊两侧肉下垂,在强光下拖出两道灰蒙蒙的泪沟。
台下穿浴袍的阿姨捅邻座:“啥辰光结束?明朝还要买菜……”反应平淡的观众显然更偏爱刚才插科打诨的蔡嘎亮。唯有元子方亢奋吹哨:“老—卵—额!”哨声尖利地刺穿敷衍的掌声。
比起兴致平平的中老年阿姨爷叔,休息厅内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爆发了激烈欢呼声。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突然熄灭,湿漉漉的粤语前奏漫过劣质音响。万梓良闭眼扶麦,喉结滚动,沙哑的声线裹着锈迹:
“轻轻笑声 在为我送温暖,
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轻轻说声 漫长路快要走过,
终于走到明媚晴天——”
顶灯倏然暗下,只剩一柱孤光笼住他微颤的肚腩,旧梦碎屑般在尘埃里浮沉。他沙哑的嗓音在电流杂音中继续撕扯:
“声声欢呼跃起 像红日发放金箭,
我伴你往日笑面重现。
轻轻叫声 共抬望眼看高空,
终于青天优美为你献——”
追光灯颤抖着扫过台下寇大彪紧握的可乐罐,铝皮表面凝结的水珠随歌词扑簌滚落。万梓良的肚腩在光束下起伏,锈蚀的声线突然拔高: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涌现;
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
万梓良的唱歌水平显然很一般,而此刻元子方的眼里,却满是对大哥的崇拜之情。
寇大彪也听不太懂拗口的粤语歌曲,但在这首悠扬委婉的旋律中,他突然好像顿悟了什么:
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变通。就像元子方一样,靠着变通之道,他成功摆脱了赌债的泥潭。这世间本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更不存在写在书本上的绝对真理。纵观那些成功者的例子,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屑于走别人走过的老路。
几分钟后,万梓良在一声破音的尾调中结束演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被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搀扶着走下舞台。背影在侧幕的阴影里摇晃,拖着一身疲惫和不合身的西装。这场浴室晚会正式散场,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开始播放春晚的重播节目,喧嚣的休息大厅如同退潮般,人群裹着浴袍纷纷起身离开。
元子方仿佛完全忘了之前剑拔弩张的争执,兴奋地拍了下寇大彪的大腿:“兄弟,还好前面没去精油开背,否则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演出!大哥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寇大彪看着万梓良消失的方向,无奈地苦笑一声:“风采?算了吧,你看他那样,估计还得马不停蹄赶到下个场子去捞钱,这口饭吃得也不容易。”
“这有啥?”元子方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摸出烟点上,“蔡噶亮这逼样不也是每天赶场子到处跑?都是为了赚钱混口饭吃,谁不辛苦呢?大哥肯来,是看得起我们这场子!”他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莫名与有荣焉的劲头。
寇大彪没接这话茬,目光斜斜扫过茶几上那个曾闪烁着赌场光泽的手机,语气敷衍地应和:“是啊,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过咱们白嫖看个演出,今天这把澡洗得算值了!”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嗡”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道冷光。元子方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皱紧,迅速抄起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了几下。回完消息,他立刻起身,神色明显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行了兄弟,别磨叽了,下去再蒸个桑拿,回池子里泡一下透一透,回去了。明天我还有事。”
寇大彪也跟着慢吞吞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身上皱巴巴的浴袍带子,脸上挂着戏谑的调侃:“又陪你的哪个女人?哪个富婆明天有空翻你牌子?”
元子方已经转身朝更衣室方向走了几步,闻言回头,脸上倒没见生气,反而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嘿嘿,明天下午,我要陪那个郑姐还有她儿子,去南京路市百一店买点东西。”他语气自然,仿佛这是什么体面差事。
寇大彪跟在后面,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浴袍摩擦发出悉索声:“嗬!兄弟,你他妈的真是能屈能伸!还没结婚呢,就干起了‘临时爸爸’的活计?你这售后服务够周到的啊!”
元子方脚步都没停,头也没回,扔过来的话带着他独有的、夹杂着炫耀与厚颜无耻的坦然:“你懂个屁!真男人就要像我这样,‘买一送一’,划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