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呵!”元子方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讥讽和虚无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问题。他仰头将瓶子里的残酒一饮而尽,用力将空瓶顿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的眼神在酒精和某种破罐破摔的情绪下变得有些飘忽,却透着一股刻骨的狠劲儿:“我他妈只知道现在潇洒就行了!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管他娘那么多!”
这赤裸裸的、近乎于人生无望的宣言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寇大彪一个透心凉。他无法反驳元子方说得这些道理,可有道理就能这么过自己的人生吗?
他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和求助:“兄弟,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元子方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看到寇大彪眼中那被重压碾碎的虚弱光芒,就像看到了一个可以拖入泥潭的伙伴。他凑近了些,刚才的冷酷瞬间被一种带着邪气的热络取代,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坏笑:“怎么办?好办啊!” 他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语气:“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看你是想太多,愁傻了。听我的,先把你股票账户里那点钱全拿出来,大家一起潇洒几天。”
“操!你说什么?我哪有钱给你拿去潇洒?你疯了?!” 寇大彪几乎是低吼出来,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捏得酒瓶咯咯作响。
元子方嗤笑一声,用沾着油光的竹签剔着牙,斜睨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感”:“说你不开窍吧?你越是在意那点蚊子腿,天天捂在账户里发霉,它就越不值钱!越存钱,你越是发不了那点鸟财!懂不懂?”
寇大彪被这套歪理噎了一下,只觉得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能颓然地摇头:“我节约用钱,难道还是错?”
“呵呵!”元子方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竹签随手一扔,身体又往前倾了倾,灯光下他的眼神带着赤裸的洞察和嘲弄,“兄弟,你比谁都精明,每天计算着这三瓜两枣的小钱,谁要从你身上榨出点油水简直比杀了你还难!”
寇大彪像被当众剥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脸上火辣辣的。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我…我是觉得我就差一套房子。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我肯定能正常起来。”
“得了吧!”元子方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话语像冰锥一样刺人,“你在外面混,最后靠什么?”他猛地抬手指向远处夜幕中隐隐可见的城市工地轮廓,“我问问你,就现在,让你去那,”他朝着工地方向努努嘴,“去搭脚手架,你会吗?那钢架子怎么栓才牢?让你搬砖头水泥,一次你能扛几块?扛多久?”
寇大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里一阵茫然,随即又觉得荒谬:“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去工地干活?我干嘛要学那种东西?”他脸上甚至挤出一丝自嘲的笑,“我是读过书的人…”
“哦,读过书!”元子方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油腻的桌子,“读过书了不起啊?把你扔到街上,身无分文,你能养活自己吗?”他眼神锐利如刀,直直戳向寇大彪,“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连个农民工都不如?”
这番话过于冷酷,寇大彪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他挣扎着试图反驳,声音里带着被击中软肋的虚弱:“那…那又怎么样?那我本来就生在这里,干嘛要没事去硬吃苦?”
“你现在天天窝在家里,还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元子方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有些冷酷,“寇大彪!”他直呼其名,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你有什么?你付出过什么?你干过什么像样的事?又努力过什么?”
寇大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元子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让他难堪又愤怒。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我叫你出来是听你说这些操蛋的大道理的吗?!你自己呢?吃着那种老女人的软饭,就很光荣?很了不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刺破了烧烤摊的喧闹。
元子方不怒反笑,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屑和一种扭曲的坦荡:“呵!老子吃软饭,那也是老子自己找到的本事!我靠自己的‘本事’让她给我花钱!这叫各取所需,懂不懂?”他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然后指向寇大彪,“我什么时候像你一样,整天摆出一副怨妇脸,哭天抢地怨天尤人,有用?能让钱从天上掉下来?能给你变出个房子?”
寇大彪气得几乎要掀桌子:“操!兄弟,你他妈…”
“兄弟?”元子方冷笑一声,眼神彻底冰冷下去,只剩下一种带着疏离和审视的目光,“省省吧。我跟你说的都是他妈的大实话!老子是为你好!”他顿了顿,最后那句话,仿佛带着一种终结性的、居高临下的怜悯,“你还是好好想想,把那小农经济的思想改改,否则你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说完,元子方不再看他,仰头“咕咚咕咚”灌下最后一口啤酒,“咚”地把空瓶用力摁在桌上,仿佛为这场注定徒劳的对话画上了句号。他朝远处的老板懒洋洋地扬了扬手:“老板!再拿两瓶酒!”然后身体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椅背上,眼神飘向远处闪烁的城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