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杨湜绾是由三房过继给大房,然鉴于家族与礼法的考量,她也只能是算作大房一脉。除非是认祖归宗,她重归杨叔同一脉,如此便又牵扯上旧案,这桩婚无论如何也是完不成的。
至于阴亲那桩子事,毕竟未行三书六礼,归根结底杨湜绾仍属未嫁女,是以林明礼只在‘承重孙’的礼法概念上做文章,并未提及其他关节。
崔秉志闻言,眉心陡然拧成一个川字,倘若无法妥善处置,这不孝的罪名,杨湜绾可未必能承担得起。
此事症结正在于杨湜绾是否身具承重孙女之身份。若是,她须得遵循礼法,中断这场婚仪;若不是,这跋山涉水、远赴长安的杨氏宗亲又该作何解释?香水铺的各大掌柜又该作何解释?论礼法,杨氏宗亲的行径显然是承认杨湜绾大房一脉的身份;论行止,她又坦然地接受和运用大房的人脉和资源。
“看来林明礼也是个痴心人呐!”
林尽染觑了一眼身旁昭楚略有玩味的眸光,淡淡道,“昭儿姑娘若是想喝一杯喜酒,我可设法送你进去。”
人群外,昭楚与林尽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前者本意是来观礼,远远的看看闹热,未料林明礼竟真在婚仪当日搅局。
此刻崔秉志面上满是愁容,显见林明礼所言必不中听。
“是么?姐姐是以夫人的名义赴宴,元娘子是以新娘好友的身份。然我与新娘可毫无交情。”
昭楚的话显然是将其堵得严严实实,随即轻笑道,“你就不打算上去解围么?崔供奉的脸色可难看得很。”
“太师今日也在受邀宾客之列,当世两位大儒为新人辨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昭楚蓦然抬起头,亮晶晶地注视着他,笑言道,“虽说韦太师与崔供奉私交甚好,可林明礼终究是韦太师的外孙,你又怎知晓太师会帮理不帮亲?”
然则太师会否偏帮林明礼都容易落人口舌,至少明面上是不可能站出来与一晚辈分辩,抛开翰林院的师生情份,韦邈在名义上仍是他的外祖父。顾及皇室和韦府的颜面,太师闭口不语无疑是最保守的抉择。
“太师会否偏帮我不清楚,但崔伯伯定会站在向成林这边。”
“染之为何如此笃定?难不成就凭这学子今日是新郎?”
林尽染听到她这声说笑,忍俊不禁,继而问道,“昭儿姑娘可知太师与我为何如此亲近?”
昔日韦俨一案,林尽染终究脱不了干系,即便并非其亲手所为,却始终是横在林韦两家间的一道芥蒂。然韦邈非但没有介怀,与林尽染的关系反倒日渐亲厚。其中既因利益纠葛,亦有楚帝暗中介入的缘故,可若是林尽染未有趁机促成两家关系破冰回暖,也不会有今日这番景象。
毕竟太师可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林尽染算是他半个学生,楚帝也从未出口否认,这其中的份量想必无需多言。
“染之若能解惑,我自然欣悦。”
“以太师的年岁,除了替后嗣考虑,名利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昔日陛下既命我向太师求教为官之道,然若只是一味讨教,于太师而言不过徒劳往返,这场师生情分终究是止步在奉诏行事而已。”
林尽染语音稍顿,眸光不由地移至崔秉志和林明礼的方向,徐徐道,“韦御史深耕御史台多年,台内亲信无数,我在台内的一举一动自会传入太师耳中。如何处置台内事务,如何维系同僚关系,若由其他御史同僚转述,反倒显得我有所藏掖。可若及时将处置公务与人际交往的举措如实反馈,使他得见我的长远进益,这场师生情分是否更能让他印象深刻?”
昭楚唇瓣微嚅,总结道,“以太师这等年纪,目睹亲手栽培的门生步步高升,自会迸发出别样的心绪。”
默然片刻,她倏然展颜一笑,“故而那名学子亦是如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质上来说,太师和崔伯伯是一类人,只是崔伯伯未曾肩负过太师身上的重担。”
“受教了。”
说话间,昭楚向身后的车夫使了眼色,不多时便从车上取来贺礼,交给林尽染,“杨姑娘毕竟是替林府办差,理应有赏。”
香水买卖幕后的东家虽人尽皆知,却不便公然刻意降谕赏赐,显然是要借昭楚之手代为转交,以聊表贺意。
林尽染欣然双手接过,“昭儿姑娘当真不进去讨杯喜酒么?”
昭楚眸中一闪而过几分艳羡,“我还是头回观看民间婚仪,喜酒便不喝了。染之既如此自信,便与我一同观礼吧。”
······
诚然,于崔秉志而言,林明礼以承重孙为由制止这场婚仪也并非是毫无破绽,糊弄的也仅是这些不通律法的商人。
承重孙,承重孙,关键就在于这‘孙’字。
杨湜绾若要判定为承重孙,首要条件便是杨氏家族无任何男性后嗣,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