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说归说,可也真没打算要林尽染的命,犹豫片刻后,忙嘱托穆侍郎他们定要拖延些光阴,言毕立刻奔向文英殿。
安化门外,青石板上。
林尽染褪去一身官服,只留一身雪白的汗衫,直挺挺地趴在地上。
栾棱冷冷地垂着眼眸,高声问道,“林尽染烧毁物证,延误要案探查,罪当失职。念及初犯,今奉陛下谕旨,赐杖三十,林御史是否认罪!”
“臣,甘领罪责。”
栾棱一声令下,“行刑!”
“且慢,且慢!”
穆侍郎忙上前制止,“既是初犯,想必还有回旋的余地。殿下已向陛下求情,兴许陛下会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是定然不会的,毕竟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在场众人适才可都听清陛下的谕旨,又怎会朝令夕改。
许是担心栾棱未明白话中之意,穆侍郎上前附耳提醒,“林御史是上柱国的女婿,是天子近臣,栾将军手下还是要留些分寸。”
“穆侍郎是在教某如何行事吗?”栾棱声调不减,未有给他留些许颜面,微微侧首,俯视他道,“穆侍郎等人若还要继续妨碍栾某执刑,休怪栾某如实禀明陛下。”
但见穆侍郎一众人等纷纷畏惧地后退一小步,不再言语,栾棱再次下令,“行刑!”
皇城内听到消息的文官,纷纷赶至安化门前观望。
而林靖澄将将得诏,动身前往文英殿面圣,途经时恰巧撞见这凄惨的一幕。
只见廷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每次起落间,杖上的血水愈发浓烈,偏生林尽染咬死竹板,根本喊不出声,只有沉闷的呜咽。
林靖澄匆匆瞥了一眼,眼底透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却也并未上前说情,只自顾自地向宫里走去。
‘咣!’
廷杖兀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栾棱冰冷地说道,“这下不算,额外再加一杖!”
“栾将军又何必如此较真呢!这······”穆侍郎的语音中充斥着不忍,却又夹杂着几分忌惮,眸光觑了一眼这血肉模糊的伤痕,又赶忙移至他处。
“栾某只是奉命行事!既是责罚,那就是一杖也少不得。穆侍郎若觉得不公,大可至御前告发。”栾棱撇过脸去不再争辩,继而厉声道,“若有徇私,只会让林御史多遭磨难,用心打!”
周遭围观的大小官吏脸色一度青白,这左卫将军到底与林御史有何仇怨,竟要如此责罚。
未多时,三十杖刑毕,栾棱蹲下身,二指凑在林尽染的鼻间,冷声道,“还有口气,将他抬到安福门,令府上车夫带回去吧!”
禁军中列出两人,一左一右地搀起林尽染向外走去。
莫说三十杖,若是换成文官受刑,恐怕十余杖就得昏死过去,林尽染尚且是生生熬到二十多杖方才昏厥。
申越坐在车驾上闲来无事,但见两名宫中禁军搀着浑身是血的姑爷缓缓踱来,忙奔上前接应。
“这···这,我家姑爷这是怎的了?”
“林御史殿内误烧物证,陛下赐杖刑。”
“杖刑?”申越唇齿微嚅,颤着手感应他的鼻息。
“我等手里有分寸,申护卫先赶紧带林御史回府治伤吧。”
“啊?啊!是。”申越听他称呼是申护卫,忙不迭地回应。
他心中已然大抵有数,这两人应是同行下过江南,旋即合力将林尽染掺上马车。
御史台的林御史因在文英殿内烧毁要案物证,陛下盛怒之下赐杖三十,打得仅剩最后一口气。此事有如狂风卷地一般,仅在当夜就已传遍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舆情正在慢慢发酵,而文英殿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林靖澄恰巧遇见垂头丧气的三皇子,出于礼节地打个照面,“殿下!”
三皇子兴致寥寥地回礼,“林尚书是来见父皇吗?”
“是。”
三皇子回首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面露苦涩,“那林尚书自便,吾先回府了。”
看他离去的身影落寞,想来是深受打击,故林靖澄并未追问,只兀自走向文英殿。
现下里殿和正殿之间隔有一扇屏风,但透过薄纱,林靖澄依旧能瞧见那方灼灼燃烧的火炉,热浪似乎要冲破屏风的隔绝迎面扑来。
既是要以屏风隔断,林靖澄心想许是陛下不愿相见。
“林卿可有事启奏?”
林靖澄屈身见礼,旋即从袖中取出奏本,语气平缓道,“臣今日特来上表请老,望陛下恩准。”
孙莲英双手捧住奏本,恭谨地呈于楚帝。
“为何请老?”
林靖澄双手交叠于身前,垂眸回道,“丧子之痛,实难平复,臣心中郁结难消,又唯恐耽误国事,不敢腼颜尸位,还请陛下成全。”
楚帝轻叩着凭几,好半晌方道,“适才林御史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