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主笑了笑,“此等小事,毕运同何需如此紧张,你怎不知,灶户在籍,必须承担官府分配之任务,任他的工钱高十倍,又如何,那些灶户按照朝廷法度,灶户不能离籍,还不是得乖乖的按照以前一样煮盐。”
毕同噎了一下,他轻摇了几下折扇,看着钱家主道:“钱老爷看来还是太过轻敌了,前几日李俊业就来过盐运司,那厮好在托大,分明就没有把陈鹾使放下眼中,毕竟放下话来,他只管两淮的四成灶户,理由是南直隶所需之言不足两淮所产之盐四成。”
“陈鹾使答应了?”钱家主一愕,似乎开始感觉到了棘手。
毕同收起了折扇,摇了摇头,“陈鹾使老奸巨猾,岂会名示,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始终从未透露一字。”
钱家主微闭双目,这样就真的犯难了,清官不可怕,贪官也不可怕,就怕这种既不是清官又不是贪官的狡滑之人。
“看来他是打算隔岸观火,不想惹火上身。”钱家主冥想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睛,细语呢喃。
“正是!”毕同肯定的回答,双目紧紧地盯着钱家主道:“这也是我今日来此的目的,李俊业这几日带着刘昕深入灶村盐场,和灶户们打成了一片,另外他甚有心计,还花费高价,大量雇人,安抚灶户,宣传他得盐政之法。”
钱家主开始有些紧张了,毕同瞥了他一眼后道:“毕竟他在登莱的晒盐之法,行之有效,所有灶户都得到了满意的安置,提前打了个样,他得宣传说服力自然更高。”
“可两淮灶户三十万户,就算四成算也有十二万人,他能安置过来这么多人吗?”钱家主表示很质疑。
毕同道:“这便是他得高明之处了,故意制造稀缺,顺其者昌,逆其者亡,灶户为了得到一个好的安置之处,自然对他千依百顺。”
钱家主默然,一脸的褶子一一皱起。
毕同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起身递给了钱家主的面前,“这便是那厮到处散发给灶户的传单。”
钱家主接过传单一看,顿时两眼一黑,李俊业不仅在传单中提供了十二万户的岗位,还将岗位优劣清晰的排了一个清单,钱家主仔细的看了看,排在最前头的是招募入伍,他那里的军饷赏赐高,天天到处打胜仗,早已是世人皆知,写在最前头无置可否,他又想接着往下来,后面还有盐场,各种工坊,以及四海商号各行产业招工,并且还清晰的写明了预招名录,最后一栏,竟然是分配大湾良田二十亩和宅基地一。
钱家主愕然了,以江南田地均价来算,一亩地均价怎么也要十两以上,这就相当于是直接付两百多两银子买断了。
两百多两对于钱家主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钱,可是对于那些被重重盘剥,穷的叮当响的灶户来说,绝大多数一辈子也赚不到两百多两。
大湾赋税很低,只收朝廷正税,那些杂七杂八的杂捐杂役基本没有,钱家主早听说过,他们去大湾,有二十亩田会活得很滋润。
要命的是去大湾给予田地,还是在所有选项中排在最末尾的。
钱家主伸出手上的宣传单,愣愣地问道:“他真的能安置十二万户人吗?”
毕同道:“他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预计各种安置的人数,何况大湾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夜不闭户,光是大湾的土地,何谈区区的十二万户人,就是两淮三十万灶户,全部愿意去的话,都能安置。”
毕同焦急地再次打开扇子,使劲的摇了起来,“钱家主,你还未看完吧!你再看看最底下还有何字。”
钱家主连忙将手中的纸重新放到眼前,只见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先报名者先选。
“这厮虽然年龄不大,却把人性捏的死死的,也不怪任何人,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钱家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同道:“或许钱家主的消息还不及时,根据本官的消息,两淮的灶户现在都传开了,对于聚众闹事,抵制新盐法的事情只字不提,纷纷都在等他何时悬榜安置。只因他也从未具体说明,管的四成,究竟是哪四成,也就意味着两淮灶户谁都机会,此时岂会有人 出头来得罪他,那真是砸自己的饭碗。”
钱家主皱了皱眉,无奈地叹气道:“难道我们之前的布局一切已经前功尽弃了吗?”
“何止前功尽弃,那巡盐御史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之前一直故意当睁眼瞎,而今已经开始他查灶户因何煽动的这件事。”
钱家主不在乎地尴尬地笑了笑,“那李俊业来扬州,就从消息传播的路程时间中,推算出有人从中作梗,这事我早就听说,只是你不说,我不说,只有天知地知,他能查到个什么来?”
钱家主本来想来安抚毕同,岂料毕同登时脸色大变,愤懑而道:“我当钱家主积累到了这么大的产业,肯定是一个精明的聪明,谁料竟然是越老越糊涂了,不仅在煽动灶户时,时间上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而今罗刹登门,却恍然不知,犹在这里夸夸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