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快......”她含糊地挤出几个字,眼神慌乱地在床边搜寻。
姚母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床尾,抄起放在地上的塑料盆递到姚蓓娜面前,看这样动作,很是熟练,熟练到心疼。
柳亦妃也赶紧起身,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姚蓓娜冰凉的手,另一只手绕过她嶙峋的肩背,笨拙却坚定地支撑着她向前倾伏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柳亦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脊背上每一节凸起的脊椎,如同嶙峋的山石,硌着她的掌心。
姚蓓娜的头深深埋进盆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干呕声。她吐出的只是少量浑浊的褐色液体和粘稠的唾液,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呕吐的痉挛都牵动着柳亦妃的心,她紧紧搂着好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体的脆弱和痛苦。
姚母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替代的痛楚和无力,她只能默默地扶稳了盆。
剧烈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撞击着墙壁,也撞击着探望者的心。隔壁床被布帘遮挡着,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仿佛是对这苦难的无声应和。
杨简没有在推门进去,他知道姚蓓娜刚刚就是在支开他和三个小朋友,她怕吓着小朋友们。
杨简在病房门口伫立不知多久,那令人心碎的干呕声才渐渐平息。
这才快步跟上前面的姚父和三个小朋友。
病房内,姚蓓娜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回枕头,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虚汗。柳亦妃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嘴角的秽物,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姚蓓娜闭着眼,胸口微弱地起伏,只有那急促而细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不好意思,茜茜......”姚蓓娜气若游丝,眼睛睁开一条缝,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难堪:“让你......看到这么难看的样子......”
“别说傻话!”柳亦妃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她拿起旁边的水杯,用棉签沾湿了水,轻轻润湿姚蓓娜干裂的嘴唇。
姚母沉默地拿起那个污秽的盆,走向病房自带的卫生间去清洗。哗哗的水流声短暂地打破了病房的死寂。
柳亦妃重新坐下,依旧握着姚蓓娜的手,只是握得更紧了。她看着好友紧闭双眼、眉头微蹙的脸,那上面写满了与病魔搏斗后的精疲力尽。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几缕,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束光恰好落在姚蓓娜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冬天里,南方的阳光似然带着一丝暖意,可病房里的三人都没有感受到。
那只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指关节异常突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阳光穿透那层薄薄的皮肤,清晰地勾勒出皮下青蓝色血管的脉络,像一幅脆弱的地图。在光线的映照下,那手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半透明的质感,仿佛最脆弱的玉髓,薄脆得不堪一触,却又在光晕中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纯净的微光。
柳亦妃怔怔地看着那束光下的手指。
这微光,并非健康的红润,也不是生命的蓬勃,它更像是在生命最黑暗的深渊边缘,被残酷压榨后,仅存的一丝顽强。是灵魂在沉重的躯壳里,竭力透出的、无声的证明。它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宣告着生命即使到了这般境地,依然在以一种最谦卑、最脆弱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坚持与呼吸。
“茜茜,别担心,我没事。”
柳亦妃转回身,脸上强撑的平静下,是尚未褪尽的潮红眼眶和紧绷的神经,声音轻得像羽毛:“娜娜姐,要撑住,我们都在。”
姚蓓娜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但一滴浑浊的泪,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洇湿了鬓角稀疏的短发。
也许只有在父母不在场的时候,她才会向闺蜜好友袒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姚蓓娜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而急促,刚才那阵剧烈的呕吐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气力。惨白的日光灯无情地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深陷的眼窝如同干涸的枯井。
病房里只剩下医疗器械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以及隔壁床偶尔传来的压抑呻吟,更衬得此处的死寂令人窒息。
柳亦妃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姚蓓娜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又仔细地掖好被角,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娜娜姐?”她低声唤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姚蓓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呵呵,有点儿累......睡会儿......”
“好,睡吧,我就在这儿。”柳亦妃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温柔,她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