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他们抬头都看不到顶的山,只怕压得这些人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三天到底怎么就这么快过去了。
京城大门那天格外热闹。
正阳门口外,来了一大支队伍,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一路直奔城里来。
带头的,自然是那几百个锦衣方巾的读书人,一路迈着方步,把脖子抻得足够高,脸上的傲气一个比一个不服。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低声下气请愿——
要说像巡视领地的诸侯倒更合适。
这帮白面书生的身后,还跟着一群靠着腰刀摸着棍棒的随从,好歹也得有三千人马。
可别看全穿着家丁一样的短衣衫,个顶个都矫健彪悍,眼神也不善,狠厉里藏着狐疑,活像是山里蹿出来的狼。
浩大的队伍,一路从闹市疾步过来,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躲避得连耳朵都藏起来了,
就是当差的衙役们见了,也是赶紧远远绕着,不带搭理的。
所有人都比谁跑得快——谁敢多看一眼?
这些人,惹不起。
他们,代表着整个江南,代表着大明朝,最富庶,也最强大的一个阶层。
他们,是来向那个新上位的“仙人”,示威的。
队伍的中央,是一顶由十六个人抬着的,奢华到了极点的巨大轿子。
轿子里,坐着的,正是这次请愿团的领袖,江南第一大儒,钱程。
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六,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老人斑。
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是精光四射,不见半点浑浊。
他靠在用整张虎皮铺就的软塌上,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颗核桃。
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捶着腿。
“老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在轿子外,低声禀报。
“已经到宫城外了。”
“嗯。”
钱程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都懒得睁开。
“宫里头,有什么动静?”
“回老爷,没什么动静。”
管家答道:“东厂的那个王安,只是派人传了句话,说……说那位‘上仙’,会在太和殿,亲自接见我们。”
“呵。”
钱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还算他识相。”
“他还真以为,靠着一个不知真假的太祖爷,几件闻所未闻的奇技淫巧,就能让咱们江南,低头服软了?”
“天真。”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全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大明的天下,说到底,还是我们读书人的天下。”
“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我们江南的这些世家,却传了几百年,上千年。”
“他想动我们的根,那就是跟整个天下,作对。”
“他,输定了。”
他放下手里的核桃,坐直了身子。
“传我的话。”
“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
“今天,咱们就让京城的这帮土包子,好好瞧瞧。”
“什么,才叫真正的,世家风范!”
“是,老爷。”
管家躬身领命,下去传话了。
钱程重新靠回到软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待会儿在太和殿上,该如何字字诛心,如何据理力争。
如何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人”,乖乖地,收回成命。
甚至,是如何,能借着这次机会,为他们江南士族,争取到更多,更大的利益。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
而是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谈判。
他,和他身后的整个江南,就是那个,手握着所有筹码的,赢家。
他却不知道。
他即将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跟他坐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对手。
而是一个,可以随时,把整张桌子,连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赌徒,一起掀翻的,神。
太和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常洛,穿着一身崭新的龙袍,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龙椅的旁边。
龙椅上,坐着的,依旧是赵凡。
他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脚上,还蹬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那副打扮,跟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格格不入。
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和谐。
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朱元璋,还是拿着他那根心爱的高尔夫球杆,像个门神一样,站在赵凡的身后。
一双眼睛,半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