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啊!”
兵部侍郎那尖锐的声音陡然划破殿内的沉寂,不知何时,他已是老泪纵横,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这般轻易应允燕王的条件,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屈辱,那股郁气憋在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短短片刻,这位先前还据理力争的老臣,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背脊都微微佝偻了些,眼中的光采也黯淡了不少。
朱允炆淡淡瞥了兵部侍郎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钱大人不必如此急切,朕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成大业;后有西汉韩信受胯下之辱,方能屈伸成就功名。一时的屈伸进退,并不能定夺最终的成败。总有一日,朕会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尽数拿回来。”
他说这话时,刻意挺直了脊背,仿佛这般姿态能为自己增添几分底气,只是那话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勉强。
兵部侍郎脸上满是悲戚之色,眉头紧锁,嘴唇紧抿,显然心中积郁着难以言说的愤懑与痛心。若眼前之人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怕是早已如先前斥责旁人那般,忍不住破口大骂,将心中的不满与失望倾泻而出。
突然,只听“噗”的一声,这位老臣终究是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的青砖上,触目惊心。他身形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在大殿中央栽倒下去,昏了过去。
殿内众人见状,无不惊惶失色,一时间,原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慌乱。
“快请太医!”
朱允炆眉头拧成了一团,脸上满是烦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实话,他对这位兵部侍郎已经有些心生厌烦了:这老臣根本不懂自己的盘算,只会一味地大呼小叫,以此彰显所谓的忠心,仿佛这满朝文武之中,唯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智者。有那逞口舌之快的功夫,若真有本事,直接把朱棣解决了岂不是更好?难道自己甘愿服软吗?可眼下局势如此,除了暂且隐忍,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他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既气局势的被动,也气这些臣子只知固守成见,却看不清眼下的艰难处境。
见兵部侍郎被太医们小心翼翼地抬下去,朱允炆面上再无多余神色,只挥了挥衣袖,沉声道:“退朝。”
随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殿后,群臣面面相觑,终是各自散去,只留下满殿尚未散尽的凝重气息。
时光悄然流转,几日光阴转瞬即逝。远在福州的古隆,也收到了从北面传来的消息,那封带着京城尘土气息的信函,正静静躺在他的案头。
营帐之内,十多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正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随着激烈的话语飞溅。
“渠帅真是糊涂啊!当初我就劝过,万万不能招惹新城,您偏不听,如今可不就落到这般田地!”一个络腮胡汉子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懊恼。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语气中带着对朝廷的鄙夷:“要我说,还是朝廷太怂包!竟然真的答应了燕王的条件,这不是自掘坟墓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难不成真以为这样就能挡住燕王南下的铁蹄?”
“哼,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个瘦高个汉子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当初还不是古隆大人自己,拒绝了朝廷的招安?拒绝也就罢了,还那般嚣张地羞辱朝廷使者。若是当时识时务些,肯归顺朝廷,他们又怎么会对咱们恨之入骨,如今落得这般腹背受敌的境地!”
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几乎要掀翻营帐的顶。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不少空酒瓶,酒液顺着桌沿往下滴,汉子们个个面红耳赤,分不清是因为酒劲上头,还是被这争吵激得怒火中烧。整个营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与焦灼不安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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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位之上,古渠帅端坐不动,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双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慑人的凶光,显然心中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早已得知父亲身亡的消息,那一刻心头并非没有波澜,只是这份情绪很快便被压了下去。说来也怪,他对朱高煦并没有太多切齿的怨恨。一来,他心里清楚,当初确实是自己一方先坏了规矩,主动招惹在先,才有了后来的祸事;二来,他更明白自己与朱高煦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即便心存暗恨,也根本无济于事,反而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连累自己丢掉性命。
况且,当初派父亲前往新城之时,古渠帅心里本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毕竟那新城实力雄厚,手段莫测,想要从那里讨到好处,本就是件难如登天的事。他当初那般安排,也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成了,便是一本万利的大赚;即便不成,也算试过了,不至于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