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娘娘。”
良妃刚走了两步,沈颜突然开口唤道。
“殿下有事?”
良妃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沈颜。
“昨夜母后托梦说甚是想念娘娘,良妃娘娘若是稍后无事,且暂时留步,待会陪本宫一起为母后清扫祭台吧。”
“臣妾之幸。”良妃闻言应声,眼中有不明情绪涌动。
走在最前头的柔妃听沈颜唤住良妃,目光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然只一刹停留,柔妃便已恢复了一贯姿态,若无其事的离开。
少顷,一众嫔妃走了个干净,沈颜和良妃一人接过一方洗好的方帕,一起进到了里头去。
“娘娘入宫多少年了?”沈颜低眉顺眼的擦着无灰无尘的供桌,随口问道。
“快三十年了。”良妃略作沉思,和声答道。
“已经这么多年了,真是难为娘娘了。”
“难为?这两个字从何而来?”
“娘娘不喜欢这宫城,却被迫困居于此,荒度了三十年光阴,甚至是一生,自然难为。”
“殿下何出此言?”
“娘娘的父亲是江东文豪陈念,母亲是一代才女花与容。您受家庭熏陶,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七岁之时便被冠以小与容的称号。虽然后来战乱时期陈家没落了,但也仅仅是风光不再罢了,并不影响您身为陈家后人满腹诗华。”沈颜看着良妃,将自己连夜搜刮到的有关良妃的背景一一道来。
“有您这般风采的女子,放眼整个夏昭也寻不出第二个来。您若是有心争宠,只需一个和父皇偶遇的机会,便足以获得父皇青睐了。换言之,普宁宫会有今日冷落,不过是您不在乎罢了。”
一个沉寂后宫不争不抢的佛系女人,除了心死成灰,沈颜想不出其他理由。
“难为殿下这么久的事还能翻出来念叨念叨。”良妃闻言浅笑,脸上看不出半点遗憾,只有不尽的洒脱。
“这世上早就没什么江北陈家了,我只是周家的一个下人,得娘娘青睐有幸随娘娘嫁到天临城,做了主子。”良妃说,视线缓缓上移,落到画像上皇后慈和的脸上。
“我这一生得娘娘庇护,幸伴娘娘一生,已足矣。余生,只求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便好。”良妃说,话里话外倒是认了沈颜的猜测。
“娘娘想得倒是通透。”沈颜笑,重复念道,“平平淡淡……”
“若是在寻常人家,平平淡淡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是在帝王家……”沈颜呵了一声,话音一转,“却最是难得。”
“三十年了,本宫过得一直很平淡。”良妃笑,眼中闪着柔和的光,那光巧妙的将所有情绪收在眼底,滴水不漏。
沈颜看着良妃,发现从她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其他情绪,仿佛她就是这么波澜不惊的一个人。
“是吗?”沈颜语调微挑,质了个疑。
“八皇兄被监察御史弹劾的事儿,您应该听说了吧?”
“他自己行事不端,该受惩罚。”
“这朝堂里啊,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七品府尹,随便拎出哪一个查不出些越矩的事儿来。八皇兄府不过是看上了个商人女,大不了娶回去做个妾也便罢了,哪里至于被扣上品行失德的帽子。”
“殿下什么意思?”
“父皇膝下有八子,老大,老二和老十二乃裕贵妃所出,不过老十二尚幼,二皇兄自幼身体孱弱,满周岁后便被送往了五台山,这些年从未回宫。前些日子大皇兄也死在了宗人府里,裕贵妃一支已不足为惧。”
“不瞒良妃娘娘说,我此次在宫外遭到了不止一波刺杀,可谓九死一生。我这才刚回了宫,八皇兄便又被弹劾了。事已至此,您还看不清楚吗?”
后位空置,后宫有一贵四妃八嫔位,四妃中和妃和靖妃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并无子嗣,八位嫔妃中有四个膝下有女,其余四位并无所出。如今裕贵妃和良妃之子先后出了事,自己也遭到了刺杀,指使之人昭昭,其心若揭。
“所以,殿下今日找到我,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娘娘误会了。”沈颜笑道,“我不需要娘娘做什么。我能活着从宫外回来,便也能继续在宫里好好的活下去。颜今日与娘娘说这些,不过是看在娘娘与母后往日的情分上给您提个醒儿。”
“这世界从来就不是我不犯人人便不会犯我的。做人可以不露锋芒,但也需得处处留心才是。不争不抢无过,但也无功。人活着,总要为以后打算。”
“父皇念着您与母后的旧情,可庇护你们母子安稳。但是父皇已近花甲之年,总有一天是要退位的。若这继位的是个不安生的,您这后半生怕是也不好过啊。”沈颜看着良妃,缓缓道是,“娘娘是聪明人,当看得清局势。”
“本宫一介妇人,没有母家倚仗,没有陛下恩宠,在这后宫立足尚艰。厉儿和铮儿虽已从政多年,却也没的半点势力。两手空空,我们母子卷进这混水里,怕是连一个水花都带不起便已粉身碎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