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记挂着事,她几乎是一睁眼就坐起身,一抬胳膊,才觉手臂有些发紧。
“娘娘醒了?”
绿柳听见动静,连忙撩开床帐,夏儿几个捧着温水、帕子、妆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昨儿夜里您睡着了,奴婢瞧着您胳膊上有片淤痕,便和冬瓜找了伤药裹了层纱布,瞧着不打紧的。”
孟姝 “嗯” 了一声,由着宫人们伺候着梳洗。铜镜里映出她略显倦容的脸,眼下淡青色尚未褪尽,却丝毫不减眼底的清明。
庆嫔禁足难以翻身,皇后被幽禁仁明殿,中宫之位形同虚设。
经此一役,后宫暂得清净。
眼下唯一悬着的,便是曲婕妤...对于她这一胎,孟姝心中也已有计较。只是最终要走哪步棋,还要仔细思量。
用过早膳,少了去仁明殿晨省请安的仪程,孟姝得半日清闲,坐在廊下逗弄着怀里的玉奴儿。
小家伙攥住孟姝伸来的手指,肉乎乎的掌心暖融融的,随即就无意识地往嘴里送,小舌头裹着指尖咂摸,眉眼弯成了月牙儿。这憨态逗得绿柳几个在旁直掩帕子轻笑。
苏乳母侍立一旁,见玉奴儿精神正好,便轻声禀道:“娘娘,大皇子已满六个月了,按宫里的习俗,该行‘试六物’了,要不要让冬瓜姑娘先备着?”
试六物,是婴儿半岁时的开荤添饭仪式,取六种食材象征性地喂一点,也是图个“五谷丰登,百病不侵”的吉兆。
绿柳接过话头:“这事冬瓜早惦记着了,前几日还特意去问了李太医。说是用燕窝粥、鱼泥、肝泥作为荤食首选最是妥当,还能助筋骨。”
孟姝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啃着自己手指的小家伙,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尖,沉吟道:“也好。再过两三日,把襁褓也解了吧。你瞧他如今,自己都能学着要翻身抬头呢,再裹着反倒束手束脚。”
苏乳母连声应下。
玉奴儿似懂非懂,“咿呀” 了两声,小脑袋在孟姝怀里蹭了蹭,惹得她眼底漾开一片柔和的笑意。
正说着话,梅姑姑带着蕊珠过来了,两人手中各捧着物什,脸上都带着笑意。
梅姑姑福了福身,“给娘娘请安。夫人刚到会宁殿,特意让奴婢请您过去,这是侯府给大皇子备的小玩意儿。”
绿柳上前接过,在孟姝点头后方打开锦匣,里面躺着件石榴红的小肚兜,针脚细密,上面用各色碎布拼出了个憨态可掬的虎头纹样,瞧着格外喜庆。
苏乳母凑近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这...这是求了百家布做的吧?这份心意着实厚重呢。”
向百家乞讨零碎布料,缝制小衣或肚兜,有“集众人福泽,可保婴儿易养”的意头,这一习俗在北地尤为盛行。历来都是家中长辈亲自登门去求,一针一线都浸着心血。
梅姑姑笑得见牙不见眼:“苏乳母猜得没错,这是我们夫人亲手缝的。夫人久未动过针线,特意让奴婢带话,说让娘娘担待着些。”
孟姝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湿意忍了回去才道:“夫人这份心比什么都金贵,自然是顶好的。”
上回梦魇,云夫人便让人去求了许多寺院住持的袈裟,缝制了平安荷包,孟姝悬在帐内,每回瞧见了心里都莫名踏实。
蕊珠捧着的是件红木镶边的学坐椅,还有只小巧的木马玩具,一看便知是精心备下的。
“夫人说,大皇子快解襁褓了,这学坐椅正好用得上。” 梅姑姑笑道,“那木马是大少爷特意让人照着京中最新式的样子做的。”
绿柳在旁听着,忍不住笑道:“巧了不是?方才娘娘还念叨着要给大皇子解襁褓呢,没想到连夫人也记挂着。”
......
会宁殿内。
云夫人探望过二皇子后,正坐在女儿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絮絮说话。
魏嬷嬷与梦竹垂手守在花厅外。
“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到底没瞒住你,”云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老太太是寿终正寝,走得时候也很安详,你心里记着这份念想就好,不必总为此伤怀。”
临安侯府老太太过世,依着她临终之言,要归葬在临安。唐显父子当日便递了丁忧折子,眼下已扶着灵柩踏上归途了。
云夫人伸手为女儿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就知道你会伤心才会瞒着,好在生产还算顺利,这也多亏了瑾妃照拂的好。否则你若有半分差池,我...”
“母亲。”纯贵妃轻声打断她,每想起祖母,她的眼底便泛起红意,于是转而岔开话头,佯作轻松的问:“母亲这回入宫,怎么没带着五妹妹和七妹妹?”
“你那几个妹妹也念着你呢,待二皇子满月时自然能见着。”
云夫人话锋一转,郑重道:“今时不同往日。婉儿如今晋为贵妃,又添了二皇子,这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若带着她们来,反倒显得张扬,日后...侯府行事也须得更为低调才对。”
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