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杨炯怒极反笑,腰间长刀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满是怒火的脸庞,“老子纵横疆场数万里,北击三国,西平西域,死在老子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岂会惧怕一群躲在地道里的肮脏老鼠?我今日就要掀开这颗毒瘤,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能让你这般为其卖命!”
话音未落,杨炯猛然转身,高声下令:“毛罡!取轰天雷来,给老子炸开这下水道入口!”
“且慢!师弟且慢!”一声雄浑的大喝陡然穿透雨幕,如惊雷般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色官袍的中年人快步赶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官服,却丝毫不减其刚毅气度。
此人面容方正,眼神坚定如磐石,正是当朝右相石介。
杨炯见来人竟是石介,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杀气瞬间收敛,却又在刹那间凝聚得更盛,声音冷到了极点:“石介!你别告诉我,你也是来为鬼樊楼说情的?还是说,你就是这鬼樊楼背后的东家?”
石介快步穿过人群,先是扫了一眼地上冷笑的丁谓,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上前一把拉住杨炯的手臂,将他拽到一旁僻静处。
“瞎说什么浑话!”石介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急切,“我出身寒门,当年在乡野间连饭都吃不饱,若不是恩师收留,哪有今日?我与这等肮脏势力能有什么牵连?”
杨炯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躯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那你深夜冒雨赶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我是来劝你悬崖勒马!”石介死死握住杨炯的手,“这鬼樊楼的事,我也是上个月才知晓,其背后牵扯的官员、名士多如牛毛,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州府小吏,盘根错节难以撼动。
如今新政正处在攻坚期,南方盐政改革刚有起色,王钦若放田又引发叛乱,朝廷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恳求:“师弟,你听师兄一句劝,咱们先集中精力解决南方乱局,待摸清楚鬼樊楼的全部底细,联合朝中可用之人再动手也不迟!
切莫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站在全天下的对立面。
恩师常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你那《矛盾论》中也说要抓主要矛盾,现在的主要矛盾是稳定朝局、推行新政,而非铲除一个鬼樊楼啊!”
“主要矛盾?”杨炯猛地抽回手,眼神中满是愤怒,“师兄,你告诉我,我们做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一身官袍、一世荣华?还是为了高人一等,欺压百姓?”
他指着不远处蜷缩在角落的干瘦船工,他们衣衫褴褛,正望着焦黑的仓库流泪,“那些被鬼樊楼贩卖的穷苦百姓,那些因粮草被烧而断了活路的灾民,在你眼中就不是主要矛盾?”
“我从未说他们不是!”石介也动了怒,声音陡然拔高,“自从我做了这右相,推行新政,才知道为政之难,比在沙场拼杀难上百倍!
身边的人趋炎附势,手下的人阳奉阴违,无数人围着你,时刻揣摩你的喜好与弱点。你不仅要面对敌人的明枪暗箭,还要提防自己人的糖衣炮弹。想要做成一件事,难如登天!”
石介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恳切出声:“师弟,你今日灭了鬼樊楼,能救多少人?一千?五千?还是一万?
可一旦新政推行顺利,南方盐政改革成功,剩下的就是考成法和清丈田地两个大顽疾,新政也就成功了一半,这可是能让数千万计百姓免受盘剥的大政呀!
平定南方之乱,让流民重返家园,这才是主要矛盾,是当前的首要大事。
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处,务加让三分之功!这是恩师从小教给咱们的道理,你怎么就忘了?”
“我没忘!”杨炯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可我也记得我爹教给咱们的为民之初心,从来不是这等权衡利弊的圆滑!
师兄,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忘记当初怎么教我识字读书的吗?你教给我识的第一个字就是‘民’,临摹的第一帖就是《安民帖》,这些你都忘了?”
雨水如丝如帘,迷离了石介的双眼,更牵起了一段尘封往事。
忆昔少年,父亲战死沙场,他顿成天涯孤客,幸得杨文和收留家中。那时杨炯还小,整日里在师兄弟间嬉戏玩闹,偏生见石介素日沉默寡言,每每读书废寝忘食,便悄悄将师娘赏的点心掰作两半,非要与他同享不可。
最是难忘那年春暮,几个乡绅子弟仗势欺人,竟将流民救命的粮米强夺了去。
石介带着杨炯并一众师兄弟拦在路口,但见那起豪奴恶仆汹汹而来。石介挺身在前,朗声道:“我等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话音未落,双方早已扭作一团。虽被打得衣衫尽裂、遍体鳞伤,终究是将那救命的粮米夺了回来。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是谁当初喊出的话?”杨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当初那个说要让天下寒士俱欢颜,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的石介去哪里了?那个宁愿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