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柳熙,面前那碗馄饨才吃了小半。
柳熙一愣,旋即笑道:“原来是滔滔啊!你今日怎么独自来此吃早点?你哥哥高林呢?”
那名叫滔滔的女童撅起小嘴道:“我叫高玉树,莫叫我乳名!我哥哥被我爹爹关禁闭了!他吵着要去西域,找高琼哥哥打塞尔柱蛮子。我爹爹不许,罚他在枢密院里抄写军报呢!”
高滔滔口齿伶俐,叙说清晰,众人听得明白。
这“枢密院”、“高琼”“高林”一出,大家便猜知,这女童定是当今枢密使高耿的幼女高玉树了。难怪她敢独自在外,想必四周早有护卫暗中随行。
柳熙见高滔滔这可爱模样,先是笑了一声,随即便若有所指地道:“滔滔啊,这世上有些人,见你发了财,便要眼红。所以咱们就得谨言慎行,免得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逮着机会,在《长安日报》上编排炯哥儿的不是。”
高滔滔闻言,立刻从凳子上跳下,迈着小短腿走到柳熙这桌前,叉着腰,奶声奶气却气势十足:“谁说炯哥儿的不好?他带着大家发财,是顶好顶好的人!谁这么坏?”
“嘿嘿,滔滔你不晓得,”一旁的王正礼立刻阴阳怪气地接话,“这朝中啊,红眼病的夜叉可多着呢!当初炯哥儿要造大海船,明明白白说了,一旦打通南洋航线,香料贸易便是泼天的富贵!
那时因造船资金短缺,陆家姐姐通过中央银行发放了那个‘南洋通航基金’。好家伙,当时多少人冷嘲热讽,说这是败家之举?
还是咱们这些自家人看不下去,才凑钱全额认购了。
如今怎样?南洋的香料、珍宝,一船一船运回来,这海运关税,都成了国库岁入的大宗!
那些当初看笑话的,如今可不就眼红了?你瞧瞧这《长安日报》,隔三差五就有那红眼夜叉撰文,说什么‘海事耗费甚巨,于国于民两不利’云云!
依我看呐,他们是也想凑上来分杯羹,又拉不下那张脸,只好行此下作手段,诋毁海事罢了!”
“哎呀!王公子慎言!”那老夫子倏然起身,面色涨红,朗声道,“朝中诸公,秉持公心还是怀揣私意,天下百姓自有公论!
那王钦若王舍人难道说得不在理?
诸位且睁眼看看,自我大华与西夏国战以来,这兵戈何曾有一日停歇?西域战事未宁,南疆烽烟又起!那张肃张监军,朝廷未曾发兵,他便以华使身份,私自纠结兵力,胁迫他国出兵,人家国王不允,他便悍然弑君!
这……这岂是天朝上国应有的风范?
如今张肃领着八千兵卒,一路竟打到孔雀帝国的曲女城下,眼看就要灭人之国!灭国容易,可治理难啊!
且不说南诏故地,咱们尚未完全消化,若再添上孔雀国那万里疆土,不出三年,必定再度分崩离析!
王舍人所言,正是老成谋国之道!
我大华的将领,若只为自身功勋前途,一味开疆拓土,丝毫不虑及日后治理之难,打下来容易,可这后续要耗费多少民力物力?
年轻人,你们且去城东麒麟巷看看!那里住着的,多是征属孤寡,孤儿寡母,倚门望夫者无数呀!
连年征战,有多少家园支离破碎?我们是该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这战,究竟为何而打了!”
他这一番话,引经据典,声情并茂,倒是引得周遭一些路人驻足颔首。
“老人家!你说得不对!”高滔滔却皱紧了小小的眉头,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哦?”老夫子俯下身,耐着性子笑问,“那小姑娘你倒说说,老夫哪里说得不对?”
高滔滔挺直了小身板,大声道:“我爹爹在家常说!那些异族,觊觎我们汉家土地好几百年了,从来就没变过!
只要我们一显出弱态,周围的豺狼虎豹立刻就会扑上来撕咬。西域是这样,南诏是这样,吐蕃、倭国,全都是这样!
如今我们大华兵强马壮,年轻的将士们渴望建功立业,那就该乘此良机,一劳永逸,给那些异族一个狠狠的教训,一拳打出去,换来百年的太平,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不敢再惦记我们汉家的土地!”
高滔滔一番话,竟将枢密使高耿平日在家中议论的言辞学了个十足十,虽童音稚嫩,却自有一股杀伐决断之气。
“哈哈哈!”老夫子不由大笑,“小姑娘,你一个女娃娃,说话倒似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可圣人早有明训:‘威加海内,以仁则定,以武则废’。小姑娘,难道你比古之圣贤还有见识不成?”
高滔滔听了,小包子脸气得鼓鼓的,跺脚道:“圣贤?圣贤收复过西域吗?圣贤能平定南诏吗?圣贤能灭西夏,还是能让倭国、高丽年年都来长安进贡?
您这是食古不化,不知变通!您就是我爹爹常骂的那种……那种酸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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