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古斯惊呼闪避,却哪里来得及?刀锋过处,鲜血喷涌,竟将金佛面庞染得一片猩红,金红相映,诡异非常。
阿尔斯兰还刀入鞘,扯过乌古斯僧袍拭去刀上血迹,对亲兵冷冷道:“取下首级,以石灰腌了,带回伊斯法罕。”
说罢转身出堂,马蹄声渐次远去,唯留佛堂内烛影摇红,映照着那尊满面血污的金佛。
此时的疏勒城内早已乱成一片,但见火光冲天,哭喊声、厮杀声、梁柱坍塌声此起彼伏。
阿尔斯兰率亲军穿行于长街,忽见一伙大宛兵从富商宅中拖出几名女眷,那户男主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女眷们衣衫破碎,哭喊不绝,见了阿尔斯兰的旗号,那些兵士吓得跪地求饶。
阿尔斯兰目光扫过那些女子,见她们容貌姣好却鬓发散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那大宛兵道:“这些女子,便赏与弟兄们吧。”
说罢催马前行,任凭身后凄厉哭嚎撕裂夜幕,竟头也不回。
行不过半里,眼前现出一座巍峨府邸,较之休循王府奢华数倍,朱漆大门外十余名守卫正抱着酒坛痛饮。
见阿尔斯兰率军突至,慌忙掷坛拔刀,却听弓弦响处,亲兵箭如飞蝗,顷刻间尽数毙命。
“摩柯!滚出来受死!”阿尔斯兰这一声断喝,直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
此刻,大宛国王摩柯正在后院阁楼中寻欢作乐,十余名西域美人正自翩翩起舞。他左拥右抱,举着夜光杯痛饮葡萄美酒,醉眼朦胧间忽闻外面喊杀声起,正要发问,却见阁门轰然洞开,阿尔斯兰率甲士鱼贯而入,满室春色顿时被凛冽杀气冲散。
摩柯酒醒大半,慌忙推开怀中舞女,颤声道:“王……王子殿下驾到,不知有何要事?”
阿尔斯兰环视阁内,目光掠过那些战战兢兢的美人,最终定格在摩柯惊惶的脸上:“摩柯,你可知罪?”
摩柯强自镇定,躬身道:“殿下明鉴,臣一向恪尽职守,为塞尔柱尽心效力啊。”
“效力?”阿尔斯兰冷笑一声,信步走到珍宝架前,拈起一枚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本王三番五次催你筹措军饷,你总推说国小民贫。如今看来,这些珍宝是尽数用来讨好美人了,这便是你说的效力?”
阿尔斯兰目光如刀,声调陡然转厉:“听说你部下因缺粮哗变,已有人投了杨炯,是也不是?”
摩柯脸色骤变,急忙分辩:“殿下切莫听信谗言!军饷确实短少,但臣已派人加紧筹措,士卒逃亡之事绝无仅有啊!”
“绝无仅有?”阿尔斯兰将夜明珠狠狠掷在地上,但见莹光四溅,碎片横飞,“昨夜密报,你麾下前锋营统领携三百余人投诚杨炯,连布防图都献了出去!你敢说这也是谗言?”
这投降之事本是阿尔斯兰信口编造,却见摩柯听到“布防图”三字,顿时面如土色。原来他确曾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此刻只当东窗事发,阿尔斯兰故意寻由杀人。
“殿下饶命!”摩柯扑通跪地,连连叩首,“臣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念在大宛出兵相助的份上,饶臣一命!”
阿尔斯兰俯视着他,眼中寒芒乍现:“拖出去凌迟处死,首级腌制带走。”
摩柯魂飞魄散,挣扎嘶吼:“阿尔斯兰,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声音渐被拖拽声淹没,不多时便传来凄厉惨叫,阁中美人们个个瘫软在地,花容失色。
阿尔斯兰嫌恶地瞥了她们一眼,冷声道:“这些女子留着终是祸患,一并处置了。”
说罢转身出阁,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兵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时值寅末,疏勒城已成修罗场。
但见长街短巷尸骸枕藉,冲天火光将夜幕染作赤红,腥风裹挟着焦臭与疫气扑面而来,直教人胸腹翻涌。
阿尔斯兰率亲军疾驰至疏勒皇宫,却见朱门洞开,庭中除了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侍从尸身,再无人烟。
“殿下,马和德不知所踪!”亲兵查验后急报。
阿尔斯兰眉峰骤聚,心中警兆大作。
这马和德素来老奸巨猾,惯于首鼠两端,却不料竟能未卜先知,走得这般干净利落,莫非军中暗藏奸细不成?
“传令全城搜捕!”阿尔斯兰怒喝,鎏金马鞭在空中劈出厉响,“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老贼揪出!”
话音未落,忽见一名卡什克卫踉跄奔入,浑身浴血,喘息如牛:“殿……殿下!各部兵马听闻西撤消息,又被兄弟们煽动,现已杀红眼了!连咱们塞尔柱大营都遭袭扰,局势已然失控!
圣师命属下速报,请殿下即刻撤离,迟则生变!”
阿尔斯兰举目远眺,果见本阵方向火光窜动,喊杀声隐隐传来。情知局势已如沸鼎,若再滞留,恐遭反噬。
可一想到马和德若投杨炯,必将城中虚实尽数泄露,更兼谋划了数年的东征大计竟要如此狼狈收场,不由钢牙紧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