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配合默契,缺口在迅速扩大,前方的抵抗在马回众刁钻狠辣的突袭下如同沸汤泼雪般消融。
“挡我者死!”丰臣秀时终于吐出第二句话,声音不高,却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他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离弦黑箭,率先冲过那道被鲜血和尸体硬生生撕开的、足有十余丈宽的致命豁口。
身后,一万马回众精锐如影随形,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眼前唾手可得的杀戮,汇成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紧随主将,向着南方摄津方向狂飙突进。马蹄踏碎泥泞,溅起猩红的水花,决绝地脱离了主战场,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杀戮场。
“秀时大人冲出去了!”苍河军阵中传来兴奋的呼喊。
源赖光一刀劈开眼前挥舞竹枪的暴民,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望着丰臣秀时远去的黑色洪流,刀疤脸上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好!该我们收拾残局了!传令!两翼包抄!”他鬼切刀指向仍在浴血奋战、试图收拢阵型的鬼熊次郎、弥兵卫及其麾下武士。
织田信忠亦勒住战马,人间无骨遥指另一方仍在山鬼茂助箭雨下苦苦支撑的忠孝军小阵,冷峻下令:“赤备队,变阵!合围!歼灭残敌!”
战场态势瞬间陡变。
苍河军与赤备队这两股刚刚还在正面强攻的恐怖力量,在丰臣秀时成功突围后,立刻展现出惊人的战场转换能力。
黑色的重甲洪流不再执着于正面碾压,而是如同巨大的蟹钳,沉稳而冷酷地向内合拢,挤压着鬼熊次郎和弥兵卫的方阵。
赤备队的烈火则一分为二,一部分高速迂回,截断后路,另一部分则如附骨之疽,死死咬住山鬼茂助的弓箭队,使其无法从容射击策应。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骤然加剧。
战场后方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完颜菖蒲端坐马上,雨水早已打湿了她的鬓发,她绝美的脸庞上不见丝毫慌乱,凤目清冷如寒潭古井,穿透重重雨幕,将整个战场的瞬息万变尽收眼底。
当看到丰臣秀时那支黑色的马回众精锐毫不停留地冲出重围,直扑摄津方向时,她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再看到苍河军与赤备队迅速变阵,放弃追杀溃散的暴民,转而全力围剿自己麾下三员大将带领的核心武士力量时,她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洞悉敌人意图。
“好快的变招,这是又要帮人突围,又要歼灭我军呀!”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冽如冰珠落盘。素手轻轻抚上小腹,那里传来的微弱搏动让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旋即又被无边的决绝取代。
“传令!”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风雨清晰地传入身旁掌旗官耳中,“玉藻旗指向东南!全军佯装溃败,向摄津方向转进!令鬼熊、弥兵卫、山鬼茂助,交替掩护,断后阻敌!暴民任其自散!”
“遵旨!”掌旗官奋力挥动巨大的玉藻旗。
那面象征着指挥中枢、一度被织田信忠死死锁定的旗帜,此刻猛地调转方向,指向东南。
命下如火,一如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早已濒临崩溃的暴民大阵。
“天皇撤了!快跑啊!”
“挡不住了!源赖光的黑甲鬼来了!”
“逃命!往林子里逃!”
……
绝望的呼喊如同瘟疫般蔓延。
数万暴民本就被苍河军和赤备队杀得魂飞魄散,全靠玉藻旗和少量督战武士勉强维系着最后一点阵型。此刻眼见帅旗后撤,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人群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彻底失去控制,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轰然炸开。他们丢下手中简陋的武器,推搡着、践踏着,哭爹喊娘地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远离黑色苍河军与赤色赤备队的方向亡命奔逃。
混乱达到了顶点,无数人在自相践踏中倒下,旋即被无数只慌乱的脚踩入泥泞深处,再无生息。
“混账!不许退!顶住!天皇陛下……”鬼熊次郎挥舞着巨斧,一斧将一名试图逃跑的暴民头目劈成两半,血雨淋了他满头满脸,状若疯魔。
然而他的怒吼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崩溃狂潮中。暴民的溃散如山崩海啸,瞬间冲垮了他试图收拢的防线,连带着他麾下的武士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鬼熊!结圆阵!护住侧翼!”弥兵卫的十字枪舞得密不透风,竭力抵挡着因暴民溃散而压力骤增的赤备骑兵冲击,嘶声呼唤同伴。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武士们用身体和长枪组成小小的刺猬阵,但面对赤备队高速的穿插切割,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岌岌可危。
“掩护!放箭!”山鬼茂助的声音依旧嘶哑沉稳。他所在的弓箭队位置稍后,此刻成了暴民溃潮中相对稳固的礁石。
他拉满强弓,冰冷的箭簇在雨中微微颤抖,瞄准远处一名正挥刀砍杀溃兵的赤备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