媄子浑身剧震,之前关于敦良被囚的疑问瞬间贯通:“所以……敦良被囚,便是因为藤原道长兵败?他忌惮麟嘉卫兵锋,担心敦良趁势而起,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担心有其他公卿贵族转而拥戴敦良,反戈一击?”
“姐姐聪慧,正是如此!”尾水女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彩,“不过,姐姐可知,此次统率大华麟嘉卫的除了那威名赫赫的天波府杨渝将军,还有一人。姐姐定然是万万想不到的!”
“哦?”媄子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除了杨渝,还有谁?莫非还能是镇南侯杨炯不成?”
尾水女见媄子面露急切,忽地凑得更近,几乎贴到媄子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还有……修、子、姐、姐!”
“谁——?!”媄子如遭九天霹雳当头炸响。她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仿佛要裂开一般,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媄子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尾水女纤细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之中,声音因极度的震惊与狂喜而拔高变调,尖锐地划破殿内的沉寂:“你说谁?!再说一遍!是谁?!”
就在媄子失态惊呼的瞬间,蜷缩在角落的藤原定子,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一颤。她那一直空洞茫然的双眼,瞳孔深处似乎有惊涛骇浪在疯狂翻涌,却又被强行压制下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猛地低下头,将整张脸深深埋进自己破烂的衣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轻不可察。
尾水女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剧痛,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肯定。她迎着媄子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清晰无比地重复道:“是修子姐姐!当年失踪的修子内亲王!她如今已是大华镇南侯杨炯明媒正娶的夫人!
此番统兵前来,不为开疆拓土,只为复仇,只为踏平这肮脏的魔窟,为所有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虽低,却字字千钧,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力,“更令人振奋的是,德川家已看清形势,率部投诚,与麟嘉卫合兵一处。大军所到之处,尽悬‘诛邪皇,清君侧,分田地,安黎庶’的旗帜。民心所向,势如破竹,如今前锋已抵岚山砦下。
姐姐,这污秽不堪的平安京,这天怒人怨的魔窟,它的末日就要到了!”
媄子听完这番话,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地瘫倒在地。
积蓄了多年的悲苦、绝望、恐惧、怨恨,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滔天狂喜与希望彻底冲垮。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双手掩面,肩头剧烈地耸动,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化作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呜咽:“姐姐……姐姐……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
这哭声,是积郁多年的释放,是绝处逢生的狂喜,更是对至亲血脉刻骨铭心的思念与呼唤。
尾水女看着瘫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媄子,眼中也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轻轻叹息一声,蹲下身来:“那老贼正是惧怕修子姐姐的复仇之师,更惧怕她与民心所向的敦良哥哥里应外合,也担心其他心怀不满的贵族借机拥戴哥哥,倒戈一击,坏了他的‘大事’。
故此才先下手为强,以雷霆手段,将大东寺彻底封禁,连一只飞鸟也不许进出,哥哥敦良亦被严密囚禁于寺中深处。我……也是昨日被强行押解回宫的。”
话音未落,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低声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一股浓烈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气率先涌入殿内。
只见一位身着华美十二单衣的美妇人,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神色冷峻,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如今一条天皇的皇后藤原彰子,尾水女的生身之母。
她容颜依旧美艳,保养得宜,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冰霜与刻薄,眼神锐利如刀,扫视过殿内三人,如同看着几件碍眼的器物。
目光在瘫软哭泣的媄子和蜷缩发抖的定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尾水女身上,冷冰冰地开口:“你该回去用药了。”
那“用药”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残酷的暗示。
尾水女缓缓站起身,面上似乎是覆盖了一层薄冰,满是疏离与嘲讽。她迎着彰子冰冷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声音清越,却字字如针:“母亲大人如此挂心,真叫女儿受宠若惊。只是不知今日这碗‘良药’,是母亲您亲手喂女儿喝下吗?”
她特意加重了“母亲”二字,眼眸中尽是嘲讽和鄙夷。
藤原彰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自然知晓这“药”意味着什么,更明白自己女儿这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的性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或许是恼怒,或许是心虚,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