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瑶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住那片灯火,声音冷冽如湖面的夜风:“情形如何?”
薛赤温岱语速极快,沉声禀告:“乞颜部,总计约三千帐,男女老幼混杂。核心能战的脱产骑兵,不过一千之数。眼下我们正对的这片营地,是其核心牧场所在,兵力最为集中,约有五百骑卫戍,其余分散在湖周放牧点。营地防备松懈,篝火通明,毫无大战将临的警觉!”
梁洛瑶听了,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她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直指那片灯火通明、毫无防备的营地。
“全军听令!”梁洛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刚刚汇合、喘息未定的克烈战士耳中,“阿古拉,领你本部及轻伤可战者五百骑,沿湖岸向东疾进,给我死死堵住可能从东面牧场驰援的乞颜骑兵,不许放一人一马过来!”
“遵命!”阿古拉眼中凶光爆射,猛地一夹马腹,带着一股黑色铁流,无声地沿着湖畔阴影向东席卷而去。
“薛赤温岱!”梁洛瑶刀锋回转,直指前方最大的那片灯火营地,“你率一千亲卫,直插乞颜心脏!破其营,焚其帐,夺其牛羊!三倍军功,就在眼前!杀——!”
“吼!吼!吼!”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从一千名养精蓄锐的亲卫喉咙里迸发出来。他们眼中燃烧着对财富和鲜血的渴望,猛地催动战马冲锋。
马蹄践踏着湖畔松软的泥土和丰美的水草,发出沉闷而恐怖的轰鸣,瞬间撕碎了仙娥湖夜的宁静。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从乞颜营地边缘的哨塔上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克烈的黑色洪流如巨锤般狠狠砸入了营盘,薛赤温岱一马当先,手中长柄战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将一座刚刚掀开帐门、睡眼惺忪探出半个身子的乞颜汉子连人带门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狂喷在洁白的毡帐上,触目惊心。
克烈骑兵如同闯入羊圈的恶狼,挥舞着弯刀、长矛、狼牙棒,疯狂地砍杀着视野中一切活动的目标。
帐篷被粗暴地撕裂、挑翻,篝火被踢散,火星四溅,点燃了干燥的毛毡。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牛羊惊恐的嘶鸣,瞬间将仙娥湖的宁静撕扯得粉碎,化为一片血腥的炼狱。
“挡住他们!保护女人和孩子!”一个须发皆张的乞颜老者,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皮袍,挥舞着一柄牧羊的叉子,试图组织起零星的抵抗。
几名同样仓促应战的乞颜汉子,有的拿着割肉的短刀,有的甚至举着燃烧的柴火棍,怒吼着扑向冲近的克烈骑兵。
噗!噗!噗!
刀光如雪,血花四溅。
克烈骑兵的装备和训练远非这些仓促应战的牧民可比。弯刀轻易地格开简陋的武器,顺势抹过咽喉,刺穿胸膛。
一名克烈百夫长狞笑着,手中沉重的链枷横扫,将一个举着柴火棍冲来的乞颜青年头颅砸得粉碎,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
另一名克烈骑士纵马冲入人群,马蹄践踏,长矛突刺,将试图保护妇孺的乞颜男人钉死在潮湿的湖畔泥地上。
战斗迅速蔓延到了水边。
几个被逼到绝路的乞颜汉子,狂吼着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挥舞着短刀,试图砍杀克烈骑兵的马腿。
战马惊嘶,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咒骂着,俯身挥刀猛砍。湖水被激烈的搏斗搅得哗哗作响,月光下,刀光闪烁,血水迅速在清澈的湖面晕染开一片片狰狞的猩红。
一个克烈骑兵被拖下马背,立刻被几个红了眼的乞颜人扑上去,用石头、用牙齿疯狂地撕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直到被更多的克烈人乱刀分尸。
然而,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屠杀面前,显得如此悲壮而徒劳。
营地的抵抗火光迅速被克烈人的铁蹄踏灭。
当梁洛瑶在亲卫簇拥下,策马缓缓踏入这片已化为废墟和屠场的营地核心时,战斗已近尾声。
遍地狼藉,尸骸枕藉。
燃烧的帐篷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和焦臭,令人作呕。
残余的乞颜部众,大多是老弱妇孺,被如狼似虎的克烈骑兵们用刀枪驱赶着,压缩到湖边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她们衣衫破碎,满面血污烟尘,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恐惧,死死盯着马背上那个深褐色头发、面容稚嫩却眼神冰冷的少女族长。
梁洛瑶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那紧紧护在母亲身前、瑟瑟发抖却依旧怒视着她的孩童,让她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蜷缩在破庙角落、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用仇恨和倔强保护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的小乞儿。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尖锐的疼痛。
梁洛瑶强迫自己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