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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杂乱的脚步在青苔湿滑的石板路上回响,米擒宝肥胖的身躯气喘如牛,汗水浸透了华贵的绸衫。幼子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
“老爷,快!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水门豁口了!” 一个精瘦的仆从在前引路,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然而,就在巷口转角阴影处,三道幽灵般的玄色身影如壁虎般无声无息地从两侧高墙滑落,恰恰封死了去路。
为首一人身形不高,面罩覆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是内卫专司追索的“等三更”小队。
他们手中并非长刀,而是扣着三支精钢打制的连环手匣弩。
“米擒宝?” 为首等三更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确认一件货物。
米擒宝肝胆俱裂,猛地将幼子往身后忠仆怀里一推,嘶声叫道:“带少爷走!快!”
同时自己竟从腰间拔出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状若疯癫地扑向拦路者。他商海沉浮,深知自己绝无幸理,只求为血脉争一线生机。
“咻!咻!咻!” 回答他的是三声短促尖利的机括响动。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快得只余乌光一线。一箭正中米擒宝眉心,箭头透颅而出,带出一蓬红白之物。另两箭,一支射穿了抱着幼子、正欲转身奔逃的仆从后心,另一支则精准地没入了那孩童纤细的后颈。
扑通!扑通!尸体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米擒宝圆睁着不甘与绝望的双眼,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在湿冷的石板上,额头的血洞汩汩涌出粘稠的血液,与污水混作一处,蜿蜒流淌。
那幼童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仆从僵硬的怀里,后颈上只余一点乌黑的箭尾,再无生息。仅剩的那名引路仆从,瘫软在地,裤裆湿热,抖若筛糠,被一名等三更像提小鸡般拎起,冰冷的刀锋已贴上脖颈。
灵州城中心,一座不起眼的三进宅院,此刻却成了风暴的核心。此处明为已故某文官旧邸,实则是旧贵族串联议事的秘密“忠义堂”。宅院结构复杂,更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入口。
内卫乙字营精锐五十人,由千户“鬼见愁”梅十八亲自带队,将此地围得铁桶一般。
梅十八面如冠玉,气质阴柔,腰间悬着一柄细长如韭叶的软剑。
强攻刚一开始,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院墙内暗桩密布,强弩劲射,更不时有淬毒的吹箭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
内卫虽装备精良,身着内衬锁子软甲的玄色劲装,仍有两三人被刁钻的毒箭射中关节或面门,惨叫着倒地,须臾间面色青紫,抽搐而亡。
大门被撞木轰开,迎接他们的并非庭院,而是数道临时堆砌的砖石掩体,后面人影绰绰,弓弩齐发,冲在前面的几名内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血肉模糊。
“有硬手!是铁鹞子余孽!” 一名小旗官肩头中箭,咬牙退回禀报。
梅十八细长的眼眸微眯,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他并未动怒,只轻轻一摆手:“公主有令,除恶务尽。放‘地龙’!”
身后数名内卫立刻卸下背负的沉重皮囊,取出数根粗若儿臂、黑黝黝的管状物,迅速以支架固定,对准了宅院深处抵抗最激烈的几处掩体和疑似地道入口的方位。管口填充之物非比寻常,乃是混合了猛火油、毒烟硝石的秘制火药。
“放!” 梅十八声音冷冽。
“嗤嗤嗤——!” 引信急速燃烧。
数息之后,“轰隆隆——!!!”
一连串比霹雳火蒺藜更为沉闷、却更具毁灭性的巨响猛然爆发。
大地剧烈震颤,砖墙如酥饼般垮塌,烈焰裹挟着浓稠如墨、辛辣刺鼻的毒烟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那几处坚固的掩体。
砖石木梁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化为齑粉,人体残骸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毒烟无孔不入,迅速弥漫开来,掩体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与绝望的哀嚎,抵抗的箭矢火铳声顿时稀疏下去。
“进!不留活口!” 梅十八软剑出鞘,剑身细窄,在火光毒烟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率先踏入这片烈焰地狱。
乙字营内卫如潮水般涌入,对残存的、被炸懵熏晕的抵抗者进行最后的清理。
剑光闪动,血溅焦土。
梅十八身法飘忽如鬼魅,软剑刁钻狠辣,专寻甲胄缝隙与关节要害,剑尖过处,喉穿、目盲、筋断,中者立毙,死状奇惨。
他脚下不停,直扑后院那已被炸塌一半、露出黑黝黝洞口的地道入口,数名内卫紧随其后,向幽深的地道内投入燃烧的火把,断绝任何逃遁的可能。
灵州城头,李潆凭栏而立。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城中火光四起,映得半边天幕一片诡异的猩红。金铁交鸣声、濒死的惨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还有那令人心悸的爆炸轰鸣,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冰冷刺骨的死亡交响乐,在空旷的城池上空回荡。
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