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整个京兆府衙前广场,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雨声,哗哗地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冲刷着人们脸上的惊愕。
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瞬,嘈杂声骤起。
“死……死了?”
“活该!报应!”
“便宜她了!该千刀万剐!”
……
短暂的惊愕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唾骂。百姓们如同亲眼目睹了邪祟伏诛,拍手称快,那些恶毒的诅咒并未因她的死亡而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仿佛只有用最污秽的语言,才能宣泄他们被愚弄的愤怒和此刻“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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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铺天盖地的唾骂声,听在那二十位青衫进士耳中,却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们的骨髓,将他们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不……不可能!”陈敬之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素白身影,那个他心中圣洁无暇、需要他拼死保护的“忠义”化身,此刻却变成了最肮脏的娼妓、最恶毒的骗子。
他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激情、所有的英雄情怀,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
他踉跄一步,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双目空洞无神,直勾勾地望着那滩刺目的血污,嘴里反复地、无意识地呢喃着:“假的!都是假的!怎么会!”
仿佛灵魂已随那撞柱的身影一同碎裂消散。
“噗——!”赵伯远浑身剧震,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
他一生秉持的“嫉恶如仇”、“为民请命”的信念,方才在堂上慷慨激昂的“浩然正气”,此刻都变成了最荒谬、最讽刺的笑话。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他才是那个被奸邪利用、戕害“无辜”的糊涂蛋。这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如同最沉重的铁锤砸在他的心口,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热血溅在青石板上,瞬间被雨水冲淡。
随后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崩塌,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泥水里,人事不省。
周景文僵立原地,全身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与无边无际的羞愧。
他看着地上苏小云的尸体,看着周围百姓如同看小丑、看蠢货般投来的鄙夷目光,听着那刺耳的唾骂,他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算计的青云之路,在眼前寸寸断裂,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身败名裂的万丈深渊。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此刻都变成了烙在灵魂上的耻辱印记。他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将自己彻底吞噬。他颤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余十七位进士,也如同被抽干了魂魄的木偶,个个面如死灰,垂手低头,呆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方才联名具状时的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此刻全化作了蚀骨的羞惭与恐惧。
功名?前程?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利剑。他们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任由烂菜叶、臭鸡蛋砸在身上,黏腻肮脏,也任由那四面八方涌来的、更加恶毒十倍的唾骂声将自己彻底淹没:
“一群糊涂蛋!还进士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个娼妇耍得团团转!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呸!什么为民请命?我看就是贪图人家美色!”
“二十个大男人,被个女人当猴耍!蠢到家了!”
“活该!还想借机扬名?这下好了,遗臭万年!”
……
百姓的愤怒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所有的鄙夷,所有的嘲讽,所有的幸灾乐祸,如同最肮脏的泥石流,狠狠倾泻在这二十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身上。
梁师都冷漠地看着堂下这一幕闹剧收场,看着那二十个如同丧家之犬的进士。他脸上再无半分阴沉,只剩下一种大局已定的冰冷与威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嘈杂的雨声和骂声: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尔等不辨忠奸,听信妖妇谗言,联名诬告朝廷命官及其亲眷,扰乱公堂,煽动民变!按《大华律》,诬告反坐!念尔等身为进士,刑不上大夫,本府网开一面!”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即刻起,剥夺尔等一切功名优待。押往驿馆,严加看管,监视居住。待本府奏明朝廷,褫夺尔等进士功名!听候朝廷发落,退堂!”
“威武——!”
衙役的堂威声再次响起,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扑上,毫不客气地推搡着那二十个失魂落魄的“前”进士。
他们如同牵线的木偶,任由衙役押解,在百姓更加猛烈的唾骂和漫天飞舞的烂菜臭蛋中,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地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