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县城的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夜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低语。兄妹俩靠在一起,望着满天繁星,知道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周成业从湿透的衣襟里摸出半盒火柴,幸运的是火柴头还干燥。他小心地划亮一根,借着微弱的火光查看妹妹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
"得找个地方给你处理一下。"他低声说,目光扫过黑漆漆的芦苇荡。
周小小咬着嘴唇摇头:"哥,追兵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两人同时绷直了身体,周成业迅速掐灭火柴。黑暗中,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去那边看看!"刘干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周成业屏住呼吸,感觉到妹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别怕。就在这时,芦苇丛中突然窜出一只野兔,飞快地朝相反方向跑去。
"在那边!追!"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成业长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芦苇丛深处传来一声轻咳。他浑身一僵,下意识把妹妹护在身后。
"谁?"他压低声音喝道。
芦苇分开,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月光下,老人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露水,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拐杖。
"大半夜的,两个娃娃在这儿做啥?"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周成业警惕地盯着老人:"我们......"
"被公社的人追?"老人突然打断他,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精光,"跟我来。"
不等回答,老人转身拨开芦苇就走。周成业犹豫片刻,看着妹妹肿起的脚踝,一咬牙背起她跟了上去。
老人带着他们在芦苇荡中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隐蔽的窝棚前。窝棚用芦苇和泥巴糊成,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进来吧。"老人掀开草帘。
窝棚里比想象中宽敞,一盏煤油灯挂在梁上,照亮了简陋的家具——一张木床,一个土灶,墙上挂着渔网和干鱼。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摆着的一台老式收音机,天线用铜丝缠得老高。
老人从床底下摸出个陶罐,取出些草药捣碎,敷在周小小脚踝上。清凉的感觉顿时缓解了疼痛,周小小惊讶地看着老人。
"您......"
"我姓陈,村里人都叫我老陈头。"老人头也不抬地说,"你们是周志远的孩子吧?"
兄妹俩同时一震。周成业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小刀:"您认识我父亲?"
老陈头哼了一声:"何止认识。"他转身从灶台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布包,抖开来——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父亲站在图书馆前,身旁正是这个老人,只是那时他的背还没弯。
"您是我爸的朋友?"周小小眼睛亮了。
老陈头摇摇头:"不只是朋友。"他压低声音,"我们是同一个小组的——文物保护小组。你母亲梅,是我们中最勇敢的一个。"
周成业呼吸急促起来:"您知道那份名单?"
老人突然竖起手指按在唇上,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猛地掀开草帘——外面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他这才回来,声音压得更低:"你们拿到了梅的乐谱?"
周小小刚要回答,周成业按住她的手:"您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老陈头笑了,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上面挂着半枚古钱币:"你爸应该也有半枚。"
周成业从贴身口袋里掏出父亲留给他们的半枚钱币,两半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
老人长叹一声:"终于......梅牺牲前把名单分散藏在三处,乐谱只是第一部分。"他凑近兄妹俩,"另外两部分,一份在县中学的老梧桐树洞里,一份在......"
突然,收音机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广播员机械的声音:"全县通报,两名反革命分子窃取国家机密,现悬赏缉拿......"
老陈头脸色大变,迅速关掉收音机:"他们动用了广播站,天一亮就会全城搜捕。"他快速从床下拖出个包袱,"这里有干粮和钱,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那另外两部分名单......"周成业急道。
"县中学的梧桐树已经在上个月被砍了。"老陈头苦笑,"最后一部分在......"
"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窝棚外顿时人声嘈杂,手电光乱晃。老陈头一把推开后窗:"快走!顺着小河往下游跑,三里地有个废弃的砖窑,在那里等到天亮!"
周成业背起妹妹刚要跳窗,突然转身:"陈叔,您呢?"
老人笑了笑,从墙上取下渔网:"老头子我打了半辈子鱼,还没怕过什么风浪。"说着,他猛地推了两人一把,"走!记住,真相在《向阳处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