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夷现在每年给你缴纳约3万两白银买平安,对不对?
你向日本大名出售福建火绳枪,每支成本3两,售价高达15两,每年利润达20万两,对不对?
你郑氏船队以每担 3 两的价格收购丁香,转售给欧洲商船时售价飙升至18两,每年南洋香料贸易利润就超过 200 万两,对不对?
还有东番年产蔗糖 500 万斤,每年利润达15万两;从弗朗机牙人手中购买黑奴,转卖给东南亚的王公富商,年利润达20万两,对不对?”
郑芝龙跪在地上,听到崇祯的质问,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隐秘至极的海上生意,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命根子,每一笔交易都在他精心布局下进行,利润丰厚得超乎想象,也让他在东南沿海的势力愈发庞大。
可如今,这些在他看来天衣无缝的商业机密,竟被崇祯像念账本一般,一字不差地抖落出来。
他的大脑瞬间空白,冷汗如决堤的洪水般从额头、脊背涌出。
【这些都是只有亲信知晓的事,陛下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郑芝龙深知,这些走私交易,虽为他带来了无尽的财富和权力,但在朝廷的眼中,无疑是触犯了诛九族的死罪禁忌。
崇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嗯……
杭州生丝物美价廉,你把生丝运往日本销售,每年能赚20万两。
还有……
日本白银纯度高,你还把生丝运去吕宋,卖给红夷人换取弗朗机银元,再将银元运去长崎购买日本的白银,可得高大两成的银价差,这就是白赚的利润。
最终形成【生丝-银元-白银】的套利循环,年利润超过 150 万两。
景德镇定制的克拉克瓷在欧洲可翻十倍的价格,你通过预付货款控制窑厂,每批瓷器的预付款利息就达五分,年利润约 30 万两,对不对。”
郑芝龙听着,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几层衣衫,顺着腰际往下淌,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爬。
【陛下连生丝和银元的套利循环都知道,连景德镇瓷器的预付款利息都算得这般精准,陛下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崇祯继续道:
“你还有一个绝妙的生意,在长崎设立【唐通事】处,向商人发放月息一分三厘的贷款,年利息收入超过100 万两。
你还发行名为【海票】的一种贸易凭证,兼具通行许可与信用担保的双重功能,每笔交易收取5厘的息金,年收益约15万两。
还通过向商船发放【郑氏令旗】收取每年3000两的水报,仅此一项,每年的收入不低于900万两。
你可比李自成、刘宗敏、张献忠和多尔衮都有钱啊。
他们一二十年来抢来抢去,加起来不过是你两三年的收入而已。”
郑芝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连长崎的贷款利息、海票的息金,还有郑氏令旗的水报收入都算得如此精准,陛下对我的家底竟是了如指掌到这般地步!】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些他以为最为隐秘、最能稳固自己势力的财源,此刻都被崇祯一一摆上台面。
当听到崇祯将自己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相比,说自己比他们加起来还有钱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是朝廷眼中十恶不赦的流贼,多尔衮更是关外的心腹大患,将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红夷缴纳的买路钱,各地海船缴的水报,是夺了朝廷的市舶司的大权;
向日本出售火绳枪,更是犯了朝廷严禁兵器外流的大忌……
这都是死罪啊!
“陛下……”
郑芝龙想起崇祯剿灭百万流贼的无上武力,想起自己身处皇宫禁地的无力,最后只能带着颤抖的嗓音高呼:
“陛下,臣是忠于大明,忠于陛下的……”
崇祯点头,语气平淡无波:“嗯,朕知道。”
话罢,他伸手扶起了郑芝龙:“随朕出去走走。”
郑芝龙心慌慌的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崇祯身后,走出文渊阁,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向皇宫深处而去。
每过一道门,他心里的恐惧就加深一分,这些宫门仿佛是一道道关卡,正将他与外界的生路彻底隔绝。
不知穿过多少回廊,终于抵达皇宫内的校场。
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少年人的呼喝声、拳脚碰撞的闷响,还有零星的叫好声,似乎有多个少年正在练武玩乐。
郑芝龙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心里更惊:
“这里是我的葬身之地?陛下准备生生揍死我?
若是陛下杀了我,我儿福松也会死在登州吧……身处福建的郑氏一族,估计也会被灭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