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得到圣旨后,率队风风火火地赶到万山环绕的宁强县城。
抵达县城前。
他满是豪情壮志,本准备将城中所有的粮食和财物席卷一空,把全县的百姓统统绑起来,送去沔县城,以此来挽回之前丢掉的颜面。
然而,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宁强县城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宁强宛如一座死城,城门洞开,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旋儿。
走进城中,更是触目惊心:街道上冷冷清清,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可谓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死寂。
更让人惊讶的是,不仅县城里人去城空,就连城池近郊的村落、山寨,都“鸡犬不留”,没有半点生机。
就连城门和吊桥都被拆掉,不知道运哪里去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城楼,看着空荡荡的街头,怒火中烧:
“跑得这么干净!这不是明廷狗官的风格!他们应该寸土必争、坚守城池的!”
这时。
一队士卒赶回来,汇报道:
“王爷,城中粮库和武库全都空了,我们找遍了每个角落,连一粒米、一件兵器都没剩下,甚至连木制的门窗都被拆走了,也不知道运到哪里去了。”
还没等张可望开口,另一队士卒又快步走上前来,声音颤抖地说:
“王爷,城中各处,包括县衙、商铺和民宅,所有房子的木质家具、门窗,甚至房梁都被拆走了。”
张可望咬牙:“可恶!”
不长时间,城外赶回数队士卒,高叫道:
“王爷,城周围十里,不见活物!”
张可望越听脸色越阴沉,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不可遏制:
“可恶!可恶!
原本是我的大功劳,如今怎么成了这样?不仅官员士卒跑没了,连百姓和家畜都没了。”
他此来是为了抢掠,根本没带多少粮食,现在抢不到吃食,将士的士气必然受打击,甚至,可能哗变。
想到这,他心里更加抓狂。
一个士卒道:
“王爷,看痕迹,这里的人是有计划有秩序地撤走的!”
张可望咬牙切齿地道:
“肯定是狗皇帝的命令,寻常官吏哪里有胆子放弃城池,更不敢随意迁徙在籍百姓!
狗皇帝这是要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如此一来,可用于攻城的人就更少了,这招简直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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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张定国策马立身高处,俯视着脚下那条蜿蜒如长蛇、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那队伍如同一条病蛇,在苍茫大地上缓缓蠕动。
那不是大西政权的大军,而是数万拖家带口、神色惶然的百姓。
黑压压的人群中,有穿着粗布襦裙的农妇,怀抱着刚断奶的婴儿趋步前行,有佝偻着背的老汉,牵着耕牛一步三回头;
有戴着斗笠的中年人,有满脸稚气的少年,有面色清瘦、穿着体面的书生,还有攥着锄头、背着锅碗瓢盆等家伙什的青壮汉子。
这不是张定国熟悉的流民景象。
他在陕西见过的饥民,皆眼神空洞如死水,
在河南看到的流民,个个衣衫褴褛、有气无力,
在山西见到的逃荒者,均骨瘦如柴如同行尸走肉。
那都是被明廷和各地官员害得活不下去的百姓。
为了活下去,他们会主动投靠到‘八大王’麾下,跟着张献忠,作为义军的一部分进攻城池,诛杀贪官污吏和皇亲国戚,抢夺城中粮草和财富。
现在。
他眼前的。
不是投靠过来的流民。
也不是吃不上饭的饥民。
而是四川各地有家有业的百姓。
他们被大西军队,在家中去赶出来,在田里抓出来,集中到一起,用长绳拴了,愁眉苦脸的连成蜿蜒的 "人链",哭爹喊娘的前往汉中,送死。
……
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张定国倒也不是没干过。
当年献军缺粮时,他们在陕西、山西、河南、湖广,都疯狂劫掠过。
他的手上虽然沾满了大明官吏和百姓的血。但是心中的信念告诉他,那些杀戮是对的,是为了推翻明廷,让所有穷苦人吃上饭。
可如今,大西政权已在成都建国,黄瓦红墙的王府代替了破旧的帐篷,"八大王" 成了端坐在金銮殿上的大西皇帝。
按理说,他们应该成为百姓口中的 "新君",是要 "开太平" 的统治者。
但眼前的景象却如此荒诞:
曾经喊着 "均田免赋" 的义军,如今却像明廷的官军一样抢夺百姓的财物;
曾经痛斥官吏敲骨吸髓的将领,如今却用铁链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