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生活里并没有一只大手,在你的前路上,为你把真相准备好。
当麦明河怀着期待,等柴司递来下一个书箱、下一本记录时,她发现柴司只是原样坐着,双手交叠,朝她微微一耸肩膀。
“什么下一本?没了,”他说,“你不是看到最后了吗?”
是,但是——
麦明河张开嘴,甚至不知该从哪里问才好。
她跟柴司对视几秒,见他仍是一副丝毫不解人意的样子,干脆又回头看了一遍最后的笔记。
「……我实在命大。我之所以能从如此伤势中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的通路。我早知道此行可能会终结掉我的生命,所以我与他遭遇、对战之处,始终都被我牢牢局限在第13根电线杆不远处。
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终于挣扎着,用额头碰了一下第13根电线杆……在濒死状态下,我昏迷着落回黑摩尔市,被人叫了救护车,总算险死还生,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
我曾是安路的最强力对手,也是唯一一个在惨败后活下来的人。」
住院的几个月自不必说;那以后,兰杰森再也没敢进入巢穴。
「我手上的两件目标伪像都被抢走了……安路集齐了六件,赢得了统治游戏。」
第一次看到这儿时,麦明河以为,这只是兰杰森的推测——也许后来“安路”此人出了什么意外,最终还是没能统治巢穴。
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难道他们今日一次次进去历险、一次次携伪像归来的巢穴,是有主人的?
那不可能啊;兰杰森描述的巢穴,与今日巢穴风格相差无几。
居民不同,剧本不同,但巢穴还是巢穴。
任何人统治了巢穴,最终目的都不可能是放着它不动、放着人世不动——那一开始还费力参赛干什么?
「我在医院里时,一直关注着新闻,但始终没有看见安路的名字出现在任何地方。他赢下统治游戏之后,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想成为明星?巨富?总统?全世界的主宰?
可是我所见的人世,与此前并没有不同。」
怀着种种疑惑,兰杰森终于拄着拐杖出院了。
他几个月都没回过家,公寓信箱里挤满了信件,一打开信箱门,就洒了一地。门口堆着几个月分量的报纸,又厚又乱,不先把它们弄进屋,连门都迈不进去。
他一手拐杖,一手抱着报纸信件,又狼狈又局促,好不容易才进了家门。
所以最开始的一两分钟里,兰杰森没有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要帮忙吗?”
安路双臂舒张,搭在沙发上,回头问道。“看来你当时伤得很重啊。”
兰杰森愣愣地看着他,终于慢慢把东西都放在了地上。
安路不应该知道他家地址才对;兰杰森从没有在公共电话簿上登记过自己的姓名与电话,行事也很低调。
“你赢了吧?”他嘶哑地问道,“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对,我赢了。”
安路重新转过头去,留给兰杰森一个后脑勺。他对面的小小电视屏幕上,隐约映着他交叠的腿。“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
兰杰森等了几秒。
“我很高兴,当初对手里,至少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胜利是需要观赏者的,对不对?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赢了统治游戏,我可以想怎么利用巢穴,就怎么利用巢穴了……你不仅是知情的旁观者,还是一个落败的选手,只有在你面前,我的胜利才加倍美妙。”
“原来是炫耀来的。”兰杰森有几分苦涩地说。“你真的能够统治巢穴?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不用担心,”安路终于站起身,绕过沙发,走到兰杰森身旁。
根据兰杰森的描述,他看起来与以前一模一样,但兰杰森却始终摆脱不掉一种古怪感觉——安路还有很多很多“层”,像没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绵地站立在时间与空间里。
他看见的,只不过是表面一层罢了。
“……我要干什么,与你无关。”
这是安路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那以后,兰杰森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或听说过他的消息。
「统治游戏之后,我就不做猎人了。最初是因为我不知道巢穴会变成什么样,不敢进去;后来大概是63年还是64年的时候,机缘巧合,我遇上了一个以前在巢穴中见过一面的猎人。
她告诉我,她的通路已经关闭了两三年了。无论怎么试,就是进不去巢穴。她以前从没听说过通路还会自己消失的,因此非常沮丧。听她说完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鼓起勇气试了试,发现我也进不去了。」
下一句话,也是兰杰森笔记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