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七八日后,众人自江州一路行来,途经巫县,终于抵达了秭归。此时离夷陵已不足一百二十余里,若继续顺长江东进,不消两日便能抵达。
可离夷陵越近,船上的气氛却越发沉闷压抑。这夜亥时刚过,船舱内闷热得让人辗转难眠,杨再兴索性起身,想到甲板上透一透气。
刚踏上甲板,却见关羽与张飞早已立在船头,并肩望着滔滔江面,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格外颀长。两人一动不动,似在对着夜色与流水沉思着什么,周身萦绕着说不出的凝重。
杨再兴忙趋步上前,拱手见礼:“二叔、三叔,这般深夜尚未安歇,莫非有何心事?”
关羽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唇边噙着一丝浅笑道:“振武,你不也还未睡下?这船舱里实在闷得难耐,出来吹吹江风,倒确实清爽些。”
两人闲聊了片刻,杨再兴见身旁的张飞静得出奇,若放在往日,此刻早该扯着嗓子说些什么,今日却只盯着江面发呆,便出言问道:“三叔,今日怎一言不发?可是哪里不适?”
关羽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张飞,他这才从沉思中惊醒,粗声闷气道:“不瞒振武,这几日离夷陵越近,俺心里那道坎便越过不去……”
“当日虽在镜中亲眼见了大哥兵败的景象,可俺实在想不通,原先那轨迹里,大哥怎么就会在夷陵一败涂地,到后来还病逝在了白帝城。那陆逊不过一黄毛小儿,大哥身经百战,怎会偏偏就栽在了他手里?”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忽有脚步声传来。三人顿时住口,齐齐循声望去——却见诸葛亮正轻摇着羽扇,缓步而来。月光漫洒在他身上,素色衣袂随江风微微拂动,倒添了几分清逸。
“嗐,俺当是谁,原来是军师!”张飞见了,抬手拍了拍胸口,明显松了口气,“您不在船舱里歇着,好好陪着夫人与思远安睡,跑到船头来做甚?这江风凉飕飕的,小心着了寒。”
诸葛亮闻言,朗声笑道:“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讲究!适才,吾听着舱外有动静,便知是你等在此,这才特意寻来的。”
说罢,他微微一顿,羽扇轻摇,目光扫过三人道:“怎么,都辗转难眠,跑到这船头来‘晒月亮’?这月色虽清,可夜里江风忒大,久站怕是要着凉呐。”
关羽听了,亦含笑回道:“孔明,你就莫要取笑我等了。翼德方才正与振武说起些许‘旧事’呢。”
“哦?方才吾远远望见,你等神色凝重,不知是在说哪桩旧事?”诸葛亮话音未落,眼中已闪过一丝了然,羽扇轻顿道,“莫不是……为了夷陵之战?”
话刚落地,张飞便急声接道:“正是!俺正想问振武,那夷陵之战的始末,还有那详细过程!当日我等在镜中瞧见的,不过是些零碎片段,糊里糊涂的。”
“俺实在是想不透,大哥身经百战,怎就栽在了陆逊那黄口小儿手里……他到底有何能耐,竟让大哥落得那般结局!”
杨再兴忙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沉声道:“三叔,还请慎言!眼下幼节正在我军中效命,况且陆伯言已作古多年,义父与二叔也未曾……”
“三叔,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动摇军心、有碍团结啊。况且,陆家在江东本就声望不低,幼节更是难得的将才,实在犯不着为这些未发生之事伤了和气。”
诸葛亮闻言,亦颔首附和,羽扇轻摇道:“振武说得极是。镜中诸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再揪着不放也无益处。”
“云长,翼德,你们还是早些回舱歇着吧。明日我等便能抵达夷陵,届时尽可登岸一观,有什么疑问再问振武不迟。亲身看过的景象,总比凭空揣度要明白得多。”
言罢,诸葛亮上前一步,温言道:“夜色已深,江风渐凉,再待下去怕是要着凉了。走吧,都回去睡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杨再兴亦从旁劝道:“是啊!二叔、三叔,司徒说得在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也不迟。您二位……毕竟年岁不饶人啊,哪禁得住这般熬夜吹风。”
关张二人对视一眼,见诸葛亮与杨再兴说得恳切,张飞虽仍有些悻悻然,却也知再纠缠无益,只得粗声闷气道:“行吧行吧,回去就回去!待明日到了夷陵,振武你可得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不许有半分隐瞒!”
“三叔放心,但凡我知道的,定当如实相告,绝无隐瞒。”杨再兴郑重应道。
关羽微微颔首,对诸葛亮道:“既如此,那我等便先回了。孔明,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关羽拉着仍有些悻悻的张飞,转身向船舱走去。杨再兴与诸葛亮立在原地,目送二人背影隐入舱门,才各自相视一笑。
“这翼德,还是这般急性子。”诸葛亮轻叹一声,“不过也难怪,毕竟事关先帝……”
杨再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