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仅是女子。”李漓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她是我的家人,我的承诺。”
伊夫提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挥手示意副官退下几步,厅内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他起身,走到一扇残破的窗棂前,窗外烈焰冲天,浓烟遮蔽了晨曦。他沉声说道:“艾赛德,我相信你……可我得告诉你一个消息。”
李漓心头一紧,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
“就在破城前一小时,我已将贝尔特鲁德送出总督府。”伊夫提哈的语气沉稳,带着一丝叹息,“我知道,这座城可能守不住。我不想她像其他人一样死于乱军之中。她聪明、勇敢,是我见过最有胆识的法兰克女子。她不属于这片毁灭。”
“她在哪里?”李漓向前一步,声音急切,眼中掠过一抹激动。
“我派人将她送到了圣墓教堂。”伊夫提哈转过身,目光直视李漓,“那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之地。”
“谢谢你。”李漓低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很快被谨慎取代。
“别谢我。”伊夫提哈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疲惫的轮廓,“我只是做了一点能让人死后心安的事。去吧,愿真神与你同在——虽然我知道你信仰的可能不是他。”
“不,我敬仰所有爱护世人的神明,愿真神眷顾你。”李漓低声回应,语气真挚,“此外,我受人之托;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当然,我只会把我想说的话说完。”
伊夫提哈眉头微挑,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漓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艾赛德,你说你不是十字军,只为妻子而来,我信了。那么,现在,你为何还不离开?难道不是应该立刻去找她?你觉得劝降对我们有用吗?”
李漓直视着他,眼神坚毅如铁:“我可以离开,但我不忍看着这座城市彻底毁灭、血流成河时袖手旁观。伊夫提哈大人,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也不是来羞辱你的。相反,我此刻站在你面前,想劝你投降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就这样死去,正视现实吧。”
“投降?”伊夫提哈低声重复,语气冷如寒霜,脸上笑意瞬间消散。他缓缓坐下,双手交握,目光如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艾赛德?这是耶路撒冷,是我的职责,是所有穆斯林心中的圣地。你要我把它交给那些连婴儿都不放过的屠夫?”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更多无辜的人死在他们刀下。”李漓沉声回应,语气冷静却掷地有声,“我也知道你是一位尊重勇士尊严的统帅。但你现在面对的是十倍于你的敌军,是失去了控制的怒火。你不可能守住耶路撒冷,不是因为你无能,而是因为眼下你继续留在这里抵抗也没有希望夺回城市。你可以死得光荣,但你愿意让你的士兵和城里所有居民陪你一起殉葬吗?失败者的无效抵抗,除了激怒敌人,没有任何效果,只会拉着更多人去陪葬!”
伊夫提哈的眼神变得幽深,似被这话刺中。他手指叩击膝盖,节奏渐缓,仿佛在与内心交战。他曾驰骋沙漠,看尽生死,但此刻,他犹豫了。厅内的空气沉重如铅,副将们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李漓上前一步,语气温和而有力:“你不是懦夫,你是一个明智的指挥官。你若能保下手下战士与百姓的命,你就是耶路撒冷最后的荣耀。你若死守此地,他们就会和你一起埋在这片灰烬之下,被人遗忘。”
沉默如潮水般蔓延。伊夫提哈低垂着头,指尖在膝上停下,目光落在地面一块碎裂的石板上。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望向李漓,眼中已无讥讽,只有深沉的疲惫。
“你真的是个说话厉害的人。”他喃喃一笑,嘴角牵起一抹苦涩,“我不怕死,但我不想看着我的孩子们白白送命。他们跟随我多年,从埃及一路征战至此,我不能把他们扔进烈火里。”
李漓点头,目光坚定:“那就带着你的队伍有序退出这座城市。保住他们,先让他们活下去。你执着的事可以等待以后再找机会,而不是现在让所有人为这残破的城墙殉葬。”
伊夫提哈沉默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那一刻,他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仿佛压在肩头的责任与耻辱,在瞬间化作沉重的山岳,压垮了他铁铸般的脊梁。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如钢铁击打,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铿锵之意,“我愿意投降。但有一个条件。”
李漓神情肃穆,静静聆听,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他身上。
“你替我转告雷蒙德和戈弗雷:我愿交出圣城。但我要求,必须允许我带着我的军队安全撤离,不得羞辱,不得屠戮。否则,我将率部血战到底,战至最后一人。”
李漓郑重点头,语气沉稳如誓:“我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他们。我也会尽我所能,为你争取这一承诺。”
伊夫提哈听罢,缓缓点头,眼中那原本如刀锋般锐利的光芒,逐渐转为深沉。
就在李漓转身欲行之际,又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