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满则取来「青骁」,策马前往「凤翥军」驻地。
从朔风岭拉回来的粮食,一早就被运出了城,他刚刚靠近,便看到营地西北角升起袅袅炊烟。
循着烟雾来至火头营,却见一排排大锅上蒸腾着久违的粟米香,每个大锅前都排着长队,有不少已经领到粥的士兵正席地而坐,捧着个粗陶碗狼吞虎咽。
项小满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步慢行,路过几个围在一圈的年轻将士身边时,突然伸出手,对其中一人说道:“我没吃饱,你能不能分我半碗。”
这将士的年龄也就跟项小满差不多,他盯着面前的那只手看了一会儿,才连忙爬跪起来,有些惊恐的双手递上陶碗,却见主公微笑着接过碗,直接就着碗的缺口啜饮,喉结滚动间,漏下的米汤在铠甲上凝成一道黄白色的水痕。
项小满几口将粥喝个精光,舔掉嘴角米粒,将碗递了过去:“嗯,还算稠,够吃吗?”
小将士接过碗,连连点头:“够,我们都尉说了,林将军有令,今天可以敞开肚子吃。”
“那就好。”项小满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这军士,笑道,“我给你吃完了,又要麻烦你去排队……”
他刚一开口,突然想起什么,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我跟你们说,我十二岁那年,跟着师父在北豫游历,那时候已经大旱两年,想吃饱饭可太难了。我们师徒运气好,在天中县遇到一个员外家施粥,师父他脸皮……呃,老人家机灵……吃完了就去排队,反反复复足足吃了八碗,最后人家管事的实在看不下去……”
几个年轻将士正听得津津有味,连粥都忘了喝,却又突然对着项小满齐齐躬身。
项小满一怔,话堵在嘴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戏谑:“你在这揭项公的短,就不怕他知道了揍你?”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项小满冷不禁打了个哆嗦,猛地扭过头,一脸埋怨:“姐姐,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这把我给吓得!”
林如英莞尔,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将士退下,等他们都离开,才轻轻抚摸着「青骁」的鬃毛,打趣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堂堂义军首领,大名鼎鼎,怕什么?”
项小满嘴唇蠕动,却又不敢、或许说已经忘记,面对林如英该怎么开玩笑,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话扯到正题上:“来之前我收到消息,罗不辞在一个时辰前撤出朔风岭,我已经写下购粮令,姐姐可以准备分兵事宜了。”
林如英心中暗叹,果然又被你料到了,面上也立即严肃起来:“你想怎么做?”
“我已经让人去叫裴恪,具体计划,我们再商议一番。”项小满扯动缰绳,牵着「青骁」就往中军主营走。
林如英与他一起前往大帐,并命人唤来军中主要将领,没过多久,裴恪与「玄龟军」一众将校也齐齐赶到,军议便正式开始。
“当务之急是先喂饱将士们的肚子,其他的都先放一放……”
“末将提议再度实行军屯,与民同耕……”
“临乡郡有几个大家族的粮仓,需派一营人马盯着……”
“吏治不清,再好的政令到县里都会变味……”
各种争论声不断传出大帐,从辰末到午后,这场本是商讨购粮行动的会议,却话赶话的拓展到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恢复生产等等一系列稳固后方的问题,足足讨论近两个时辰,最后还是项小满强行制止争论,才算有了结果。
散帐之后,两军营地很快就热闹起来。
……
十几日时光,倏忽而过,商议出来的具体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
隐藏在两郡各县的三十多家贺氏商行店铺,短短三日,全都挂上商行匾额,彻底摆脱隐秘公诸于世,并将店铺内所有银两汇聚一起,以作购粮之用。
林如英麾下「凤翥军」化整为零,以营为单位,如轻灵雨燕飞入临乡、临仓两郡二十二县城邑之中,各营都尉亮出项小满所写手令,依照上面要求,在当地官府或乡绅的见证下,与粮商和百姓有序交易。
商行伙计的精明,与「凤翥军」的肃杀之气交织,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与保障,购粮事宜虽偶有波折,但大体顺畅推进。
楚江先前的担忧确实有要发作的趋势,但当林如英在临乡郡东部一个小城里,当众处决两个趁机哄抬粮价的奸商后,各地豪族终于认清形势,新主的刀,比西召朝的税吏更利。
一个传承近百年的大家族率先开仓,林如英亲题“义商”的匾额便在当日送达,消息传出去,那些一直暗中观望,甚至心生不满的大家族,便也渐渐加入这一场大规模的粮秣买卖之中。
与此同时,裴恪所部三万「玄龟军」,则更像沉入大地的根须,他们同样以营为单位,并再度细分成一支支百人队,分散深入乡野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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