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一场足以撕裂帝国的风暴,只为了引出藏在风眼里的敌人。
朱元璋就是要拖。
一方面,他在等,等敌人露出马脚。
另一方面,他也在想,如何借这次危机,将计就计。
危机,危难之中,才藏着最大的机会。
朱元璋重新坐回龙椅,他拿起周志新的那份卷子,纸张在他粗糙的指腹间摩挲。
他目光一转,看向身侧的毛骧。
声音压得极低,像殿内炭火爆开的轻响。
“去查。”
“查那个在人群里,第一个喊出南北之争的人。”
“活要见人。”
“死,也要见人。”
“遵旨。”毛骧躬身,身影融入殿角的阴影中。
朱元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另外,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栖霞传个信。”
“就说……”
老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家里着火了,让他看着办。”
……
东长安门前,已是许多儒生这辈子都未曾想象过的景象。
“打死这帮南蛮子!”
一个北方举子额头淌着血,挥舞着一截断裂的毛笔。
“我跟你拼了!北地的夯货也配跟我们谈学问?”
一个南方书生撕烂了袍子,斯文扫地,用牙去咬对方的手臂。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怒吼与哀嚎混杂,拳脚与鲜血齐飞。
数百名本该是帝国栋梁的读书人,此刻状若疯魔,衣衫撕裂,头破血流。
为了一个被凭空捏造出的“南北之争”彻底杀红了眼。
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校尉们被夹在中间,焦头烂额。
锦衣卫百户张大着嘴,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可是举人老爷。
打不得,骂不听。
他刚命人捆了几个最疯的。
人群立刻就炸了——
“放人!凭什么只抓我们北方人!”
“不公!锦衣卫偏袒南人!”
妈的,连这也要争一争。
于是。
干脆把嗓门最大的,打人最凶的,全都抓了。
然而。
引起了其他士子的愤慨。
这样的镇压,面对汹涌人潮,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
一阵奇异而巨大的“滋啦——嗡——”声,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喧嚣。
这声音太怪了,像是有人用铁勺在刮一口巨大的锅,还带着持续的嗡鸣。
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难受。
所有人,无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循声望去。
只见一支队伍,正以一种与周遭混乱格格不入的沉稳步伐,逆着人流而来。
最前面是一辆四轮板车,车上立着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喇叭花一样的铁器。
一个青年正不缓不急的摇着车上一个大木箱的摇柄。
那嗡嗡声就是从箱子里发出的。
车队后面,又是一队青年。
四五十人,清一色的青色劲装。
左手藤盾牌,右手短棍。
他们步伐整齐,眼神锐利。
明明是书生面孔,却站出了军阵一般的肃杀!
车队两旁还有一些人,罩着白色的大褂,背着医药箱。
“是……是皇家科学院的人!”
人群中,有人失声喊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打斗停了。
叫骂声也稀落下来。
无数道目光。
仇视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瞬间聚焦过去。
一个落榜举子啐了一口血沫,哑着嗓子喊。
“窃贼来了!”
“他们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打他们!就是他们抢了我们的功名!”
仇恨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几个打红了眼的举子,握紧了手里的家伙,蠢蠢欲动。
科学院和医学研究所的队伍,在人群三十步外停下。
藤盾手在前,组成一道半圆形的防线,冷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丝毫冒进。
会元周志新从队中走出,走向了自家的车队。
他没有理会那些叫骂,径直走到那巨大的喇叭前,拿起一个连接着木箱的小巧话筒。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或迷茫的脸,心中不禁一叹。
侯爷果然算无遗策。
放榜之日,必有大乱。
这是侯爷在阅卷过程中就下达的预案。
科学院今日几乎无人前来观榜,因为他们有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