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周身隐隐流转的天冲境巅峰气息。
以及那身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金蟒袍,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旧帝叔父,两朝元老,宰相拓跋弘。
“拓跋丞相。”
白夜天开口。
老者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看似浑浊、深处却藏着历经三朝风云沉淀下的睿智与沧桑的眼睛。
他出列,走到御路中央。
对着白夜天,躬身,长揖。
动作一丝不苟,标准得如同礼制教材。
“老臣在。”
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他此刻的面容,古井无波。
殿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新帝登基后,对旧朝核心人物的第一次“处置”。
是杀是留,是贬是用,将直接定下新朝对待旧人的基调。
白夜天看着这位老臣,目光在他那身象征极致尊荣的紫金蟒袍上停留了一瞬。
“朕初登大宝,百事待兴,国政千头万绪,尤需老成持重之臣襄赞。”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旧制承袭多年,自有其可取之处。”
“然时移世易,欲成非常之功,需行非常之法,立非常之制。”
“破旧立新之际,最忌朝局动荡,人心惶惶。”
拓跋弘垂首静听,心中已然转过万千念头,等待那句决定命运的“但是”。
然而,白夜天话锋却并未转向贬斥。
“即日起,擢升你为太师,晋弘远王。”
“总领修订典章、厘定新政、安抚旧部、稳定朝局之责。”
白夜天微微前倾身躯,目光如炬,照在拓跋弘低垂的发冠上。
“拓跋太师,你可能为朕,担此重任?”
“……”
死寂。
不仅拓跋弘愣住了。
满朝文武,包括那些最沉得住气的武勋大佬。
也纷纷侧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太师!
弘远王!
这非但不是清算,反而是托以国政!
拓跋弘猛地抬起头。
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掩地对上了新帝的目光。
他试图从那年轻平静的眼眸中,找到一丝虚伪、试探、或是欲擒故纵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坦然。
以及一种……仿佛掌控一切、因而无需玩弄权术伎俩的绝对自信。
这位侍奉过两位狄荒帝王、历经无数朝堂风波的老臣。
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
电光石火间,权衡已定。
拓跋弘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复杂。
后退半步,然后,一揖到底,深深拜下。
额前垂下的白发,几乎触及冰冷的玄冰地面。
“老臣……叩谢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不以老臣昏聩旧弊,反委以重任,信任有加。老臣……敢不效死?”
“自今日起,必竭尽残年绵力,梳理朝纲,安抚故旧,稳定大局,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这一拜,声音朗朗,回荡殿中。
如同巨石投入冰湖,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每个角落。
文官队列中,那些原本心怀惴惴、摇摆不定的面孔,明显松弛下来。
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希冀。新帝连拓跋弘都能如此重用,他们这些“从犯”,更有何忧?
左侧的暗流,开始悄然转向。
然而,右侧武勋集团那股凝而不散的铁血煞气,却并未因此消散。
反而更加沉郁,更加桀骜。
文官的笔杆子可以随风倒,但他们手中的刀,心中的骄傲,血脉里流淌的狄荒蛮勇。
却不是那么容易屈服。
尤其是站在武官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她没有穿戴象征军职的铠甲,仅是一身狄荒贵族女子常穿的墨色劲装。
外罩银狐皮毛镶边的玄色裘袍。
身形高挑挺拔,即便在魁梧将领如林的武官队列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面容是狄荒女子中罕见的精致,肤色雪白。
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眸色是极深的墨黑,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直直地凝视着御阶下的白夜天。
眼神如北地最冷的寒铁,锐利,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质疑。
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混杂着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