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话,却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头低得快抵到地上,就连脊梁都像是被压弯了,弯得不可思议。
“卑职得知有个姓旬的老头,上县衙报案,卑职就知道,卑职被下套了,他们恐怕不止是要卑职帮忙送个钝刀那么简单……卑职自知罪不可赦,只能以死谢罪,未免影响您办案,卑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在信上,只要卑职一死,势必能引起您的注意……卑职想着,尽己所能,不让您被那些人误导,延误时机办案……”
他的语气充满卑微和晦涩。
黄县令见旬狱吏不愿意直言信中内容,非要他亲自看信,他语气温和却强势地道,“旬狱吏,你抬起头,看向本官。”
旬狱吏颤抖着,半晌,才像是收拾好情绪,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黄县令。
他的双眼发红,却没有泪水,但是,目光在触及黄县令双眼时,像是被岩浆烫到一样,连忙想转开。
黄县令直视他,“看着本官,告诉本官,你姓甚名谁。”
旬狱吏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热,大脑像是在散发热气,满腔的晦涩,在这一刻,像是隐形了一下,他下意识顺着黄县令的问话,回复道:
“卑职姓旬,叫雪夜,因为善堂捡到卑职的时候,正是下着大雪的夜晚,而裹着卑职的破衣服内侧,绣着一个旬字。”
黄县令微笑颔首,“家住何处?”
旬狱吏,“卑职成为狱吏之前住在善堂内,入职领了第一个月俸禄后,就搬出去,赁了林家庄的一个农舍,带半亩薄田,位置就在林家庄丙字一一八六号。”
黄县令微笑,“所以你自幼在善堂长大,住在林家庄,而那旬老头住在云县另一头,与林家庄可谓是隔了一整个云县城,你的身世如此清楚明白,你又何必怕他的要挟。”
听到这话,旬狱吏感觉自己的心和肝都在颤抖,那些羞耻和愤怒,好像被一股暖意取代。
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呆傻地看着黄县令,干巴巴地说道,“可是,那裹着卑职的破衣上绣着旬,卑职也姓旬,卑职懂事时也曾见那旬老儿到善堂看卑职,他见卑职黑瘦干柴,鄙夷嫌弃道,‘这小子就是天生的泥巴种,赤脚种地的命,砸手里,卖不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但是,他一直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直到现在,这句话都像一个魔咒,刻在他脑子里。
如此清晰。
而他不想当什么泥巴种!
他不想被这句话束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