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也。
楚凌微微颔首,眼神中露出赞许之意。
有些话他还没有讲,自家皇弟就已领会其深意。
按着楚凌所想,《大诰》一旦刊印颁发下去,势必引起极大的反响及震动,这会带来一定程度的震荡。
可等到震荡结束,秩序安稳下来,将形成的格局是所遇不公群体,持《大诰》向上进行伸冤。
如在所在县不能伸冤,即到所属府去。
而所属府不能解决,便去所在道去。
若所在道仍不能昭雪,便可直赴虞都鸣冤,不过真到这一层次,一旦查明确有其事的话,那苦主所在道府县各级官场,势必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届时有多少贪官污吏、奸佞败类被抓被杀,这就要根据所遇之事来断了。
在这一过程中,中枢将对向下巡察保持常态,也就是说,很多事情到不了御前这一级,就会得到对应解决。
可要是上述两条线,都将失去所赋予的效用,那《大诰》就成了一纸空文,如此大虞就失去了民心。
没有了民心,统治也就离倾覆不远了。
“不过皇兄…”
楚徽的声音,打断了楚凌的思绪。
看着楚徽欲言又止的表情,楚凌不由发笑,“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言不讳,扭扭捏捏的,这可不是长寿该有的。”
对于楚徽,他是按着政治家培养的。
尤其是王大臣这一特殊身份,使得楚徽会拥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优势,这对江山治理是有莫大好处的。
“臣弟有些担忧。”
在自家皇兄鼓励的眼神下,楚徽努力平稳心神,皱眉讲出心中所想,“其一,皇兄所颁《大诰》问世,必将在中枢及地方引起反响与震动,支持的就不说了,反对的恐怕会有很多,毕竟这撕破了一些所谓的规矩,暗中阻挠是必然,但臣弟最担心的,会有人拿《大诰》本身说事,以造成对中枢的被动。”
“其二,凡事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颁布《大诰》带来的好处,臣弟不赘言了,但坏处却必须要说,这其中臣弟最担心的,是否有别有用心之辈,会巧妙利用《大诰》达成所谋私利?”
“比如构陷,在官场上这很常见,比如党争,借民告官之名,行倾轧之实,以一己之私而乱朝纲,甚至引发动荡。”
“其三……”楚徽在讲述这些时,时不时会观察自家皇兄的表情变化,他怕自己讲的这些,会惹得自家皇兄不高兴。
不怪他多想,实则是在朝任职后,并暂领廉政总署以来,楚徽见到太多人心险恶,这不得不叫他多想。
只是楚徽的担忧,纯粹是多余的。
楚凌怎会因为听到真话而生气动怒?
相反,因为楚徽讲的这些,楚凌内心是很高兴的。
“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徽停了下来,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家皇兄,见楚徽如此,楚凌探寻询问道。
“臣弟想到的,暂时就这些。”
楚徽有些紧张道。
“来,喝些茶。”
楚凌笑笑,端起自己的茶盏,递给了楚徽。
楚徽没有迟疑,上前就端住了。
讲那么多话,他还真有些口干舌燥。
“长寿,你能讲这些,朕很高兴,也很欣慰。”在楚徽喝完茶,将茶盏放下,楚凌露出会心笑意,起身朝楚徽走去。
“这代表着你真的用心想了,也将朕颁布这份《大诰》真正的意图,给揣摩的很是透彻。”
讲这些时,楚凌伸手轻拍楚徽肩膀。
这是鼓励,更是高兴。
“臣弟就是胡思乱想的。”楚徽暗松口气的同时,遂笑着回道:“有很多地方,臣弟讲的还不够好。”
“不必自谦。”
楚凌呵呵笑了起来,“你适才讲的这些,将朕所忧的都讲了出来,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项制度或举措,能以完美的姿态面世,在实际的推行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各种问题及状况,有能预料到的,有不能预料到的。”
楚徽点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是这样。
没有暂掌廉政总署前,楚徽的想法还是不够全面的,他觉得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能有效完美的得以解决,可事实却跟他所想存有很大偏差。
“颁布《大诰》一事,要辩证着来看,要能分清主次矛盾,唯有将这些弄清楚了,才能解决问题。”
楚凌伸手说道:“此要解决的主要矛盾,是在大虞律法执行下,在各级官吏代执各项事务下,因为以权谋私、徇私舞弊、上下勾结、贪赃枉法等大层面下,存有的各式各样的冤屈苦难。”
“这一路微服私访所见所闻,有好的,有坏的,这还是看到的,那看不到的呢?如果这些不解决,最后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楚徽喉结上下蠕动,尽管心中有想法,但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