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融入了太福祥工坊区那片沉沉睡去的黑暗与零星灯火之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都顺天楼顶层雅间,亦是烛火摇曳,映照着窗棂上的雕花。丁君澜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账册上墨迹密密麻麻,蝇头小楷记录着流水般的银钱出入,却压不住她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烦忧。
自太后寿宴一鸣惊人,顺天楼这“御宴同款”的金字招牌,便化作了一把双刃剑,既带来泼天富贵,也招来无穷烦恼。京都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仿佛一夜之间都染上了“非顺天楼厨子不欢”的怪癖。
今日是张尚书府宴请同僚,明日是李侍郎家为老封君贺寿,后日又是某位得宠郡主的生辰宴……一张张烫金帖子如同冬日里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至顺天楼,字里行间透着不容商榷的矜贵,指名道姓要借调楼里的“御厨”前去掌勺。
“丁掌柜,子时已过三刻,该安歇了。”冬荷捧着一碗热气袅袅的红枣参汤,脚步轻悄地进来,声音里带着关切。烛光下,她清秀的脸庞映着柔和的光晕。
丁君澜的目光从账册上抬起,望向窗外沉沉的京都夜色,眉间忧色未减:“飞雪夫人回太福祥了,也不知路上是否平安,此刻到了没有。”她低声自语,更像是在排遣心绪。
“丁掌柜您就放宽心吧,”冬荷放下汤碗,嘴角弯起一丝促狭的笑意,“别看飞雪夫人已有了身孕,可那身手,比奴家这等空手走路的人还轻巧利索呢!上马时连那马凳都瞧不上,脚尖只那么一点地,人就像片羽毛似的飘上去了,那叫一个利落!”她边说边下意识地做了个轻盈上跃的动作,逗得丁君澜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起。
“仔细你的皮,”丁君澜佯嗔,眼底却带着笑意,“等飞雪夫人回来,我就把你今日编排她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这嚼舌根的小蹄子。”
冬荷吓得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嘴上却不肯服软:“飞雪夫人才不是那般小性儿的人呢!她性子最是爽利不过了。”
丁君澜摇摇头,不再逗她,转而问道:“最近附近……可还有人探头探脑?”
冬荷闻言,脸上立刻浮起钦佩之色:“丁掌柜,您真是料事如神!前几日确有些生面孔在街角巷尾晃悠,探头探脑的。您说‘今日该撤了’,嘿,今儿个白天,那些人还真就都消停了!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她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仿佛丁君澜有未卜先知之能。
丁君澜心中再次泛起对秦文的叹服。远在千里之外的太福祥镇,仅凭蛛丝马迹的讯息和对局势的洞彻,竟能如此精准地预判京都暗探的动向。这份掌控力,令人心折。
“既如此,”丁君澜心中已然定计,疲惫一扫而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你写个告示牌子,做得醒目些,挂出去。从明日起,顺天楼一应厨子,概不外借,亦不再承接任何府邸上门置办宴席之请。各家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若想品尝顺天楼的手艺,唯有一个去处——亲临本楼雅座,或提前包下席面。”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冬荷眨了眨眼,心领神会地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雅间的门。丁君澜端起那碗尚温的参汤,浅啜一口,目光投向窗外京都浩瀚的万家灯火。这盘棋局,才刚刚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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